再上雙龍寨

　　雙龍寨，是我陝南老家房后不遠處兩座雖不太巍峨、卻不乏幾分險峻，在當地還小有名氣的山頭上，用石頭砌成的寨子。傳說因周圍山形地勢恰似兩條巨龍，一為蟠龍，一為晴龍，而兩座毗鄰的石頭寨狀若龍首而得名。

　　雙龍寨，海拔不高，約600餘米。小時候，我們常去的地方。或放牧、或砍柴、或玩打仗遊戲，累了就隨便躺在草地上休息，餓了就地取材，揀點柴火挖土豆、燒紅苕、烤玉米等充饑。身居大山裡的孩子們沒有機會走出去欣賞外面的風景名勝，在我們童年的眼裡，雙龍寨就是我們心目中最好的景點。在家呆久了，定會爬上雙龍寨，沿着巨石砌成的寨牆頂走一圈，放眼家鄉的自然風光。清晨看東方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傍晚看西邊漸漸墜落的如血殘陽，看稠密村莊里裊裊升騰的股股炊煙，看游龍般黃洋河水的歡快流淌，看家鄉一年年在風起雲落中日新月異的變化。在一覽眾山小的心情下，緬古懷今，釋放胸中長久壓抑的心情。

　　其實，石頭寨的真正功能作用，據說是古時鄉親們為防禦兵匪之患，擇山巔易守難攻之地居高臨下而修建。兩座寨子一大一小，緊靠南邊的蟠龍寨稍大些，可以容納千人。北邊一公裡外與之遙相呼應的晴龍寨要小點，但容下三百人沒問題。兩座古老的寨子具體修建時間不詳，如今雖已失去原本功能，但若談起它們的故事，當地人仍是記憶猶新。其中，最為津津樂道者：1949年7月下旬，解放安康那場名垂青史的戰役中，雙龍寨曾作為解放軍駐防地，成功炮擊了盤踞在遙遙相對的牛蹄嶺上石頭寨內敵軍而作出的貢獻。

　　自上世紀80年代末參加工作后，我已好多年未去過雙龍寨。癸巳蛇年端陽節前夕，與公員君、大林君等相約專程登臨。本計劃從老家房後山路走，聽母親說，已有水泥路通到山下，可以減輕一段路程和辛苦，便驅車前往。一車寬的鄉村水泥路，雖有些陡而曲折，路面卻是平整。約莫十分鐘后，便到了山腳下的桑樹趟。村莊不大，僅有二十幾戶人家，但田地在秦巴山區卻是少有的豐腴肥沃。剛收割完油菜、小麥的黃土地里，毀茬播種的玉米已露出了嫩綠的芽苗；田裡的秧苗長勢旺盛，一抹碧綠；樹上的枇杷、桃子、李子剛剛成熟，沉甸甸地掛滿了枝頭……

　　抬頭仰望，只見蔚藍的天空下，那嵯峨黛綠、滿山蒼翠中，掩映着兩座巍然挺立的石頭古寨。山徑蜿蜒曲折，像一根古藤扶搖直上。這雨後初晴滿山蓊鬱的樹木、湛藍遼闊的天空與縹緲的幾朵白雲，恰好構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讓人不甚欣喜。沿着已少有人行走的林間山道，邊艱難跋涉，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暗香浮動的清新空氣，聆聽這林間小鳥的宛轉吟唱，一種無上的享受在胸間愜意瀰漫。好在大家都是山裡長大的，一個小時的路程倒沒覺得太累。綠色的林海中，還點綴着一簇簇不知名的小野花，歪着頭打量我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來客呢！細看腳下，歷經數載，世事多變，唯有這條多有彎曲亦不乏陡峭的山路，曾經給了我兒時諸多的寧靜、清幽和磨礪，如今它雖正在慢慢地改變容顏而滿臉滄桑，讓人好生感激和懷念，但今天卻再次給予了我不懈攀登的力量！

　　三、四米高橢圓的寨牆，都是由無數大小不一的毛石壘砌而成。據說，從前寨子內，還修建有許多石屋，布局井然有序。房屋建築均為木石結構，屋頂用薄石板鋪蓋成菱形或魚形，結構嚴謹，富有裝飾性。不用一磚一瓦，石屋經久牢固，冬暖夏涼，由當地老石匠設計並施工修建，極富地方特色。如今早已不復存在。

　　站立牆頭，置身於峰巒，人登山頂我為峰的豪情油然而生。俯瞰家鄉迎風壩，景象萬千。藍天白雲觸手可及，空氣中充滿着陣陣板栗的花香，薄霧像一縷縷輕紗，又似無數條游龍在腳下環繞着，輕輕地飄蕩飛舞着……。頓覺雲從腳下生，身處仙境中，人在太空游。黃洋河游龍般時而纏山、時而繞壩，忽隱忽現，飄向漢江。村子里那些簡易的平房早已被一棟棟漂亮的小樓取而代之……

　　老家原屬迎風鄉，我曾在此工作過十年，2011年與縣河撤鄉並鎮。河谷盆地型的壩子，由朝天溝、大上壩、葡萄架、李家河、劉家河畔、前壩、后灣、陰灣、油坊梁、桑樹趟和平頂梁等若干板塊拼成。我家就住在原鄉政府旁不遠處的后灣。人文景點主要有闖王渡、鷺鷥嘴、魚山嶺、馬嘴梁、袁家檯子等。遠近聞名的迎風壩，有着江南魚米之鄉般優美的田園風光。清澈的黃洋河水灌溉着千餘畝稻田，把這裡三千父老鄉親們滋養的豐潤而厚道。

　　寨牆上歇息時尋思：龍作為中華民族的象徵，五千年來已深深紮根於所有中國人的心中，形成了具有強大凝聚力的龍文化。龍成了中國的象徵、中華民族的象徵、中國文化的象徵。對每一個炎黃子孫來說，龍的形象就是一種符號、一種意緒、一種血肉相聯的情感！

　　著名學者董其祥《巴史新考》中：“巴人部族分兩大支系，以龍蛇為圖騰的一支居住於漢水流域，叫做伏羲族……”而我的家鄉，做為以“龍”為圖騰的漢水氏族，把石頭寨取名“雙龍寨”，分明是讓我們這些“龍的傳人”，切不可遺忘對先祖的崇拜寓意？如今，家鄉雖歷經滄海桑田的巨變，但鄉親們的生活卻是蒸蒸日上。傳統文化雖帶着遠古文明的印跡，漸漸離我們遠去。但它們透着神秘而又神聖的文化傳承之光，卻在中國民族文化中留下了璀璨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