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從藍天飛過

　　辣爸，辣爸！”聽，這親切甜潤的聲音，多麼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清新婉麗的啼唱！

　　當我坐在電腦前，時常會從網絡的時空中聽到這真切、動聽、悠揚的呼喚。接着，我原本一顆冰冷的心猶如澆上了希望的燃油，嘭地一聲燃起了歡快的火苗，情緒就像摻了一把發酵粉，立即高漲起來，一張冷得慘絕人寰的臉，突然變得表情豐富，容光煥發；眼前的蕭索景象，也變得鶯飛草長，花紅柳綠，生機盎然！倏地，我笑了。此笑不是一般的笑，是開懷大笑，我自信，這笑大好、特好！

　　此前，我猶如一個患有自閉症的人，老是把自己關在一間十多個平方米的屋子裡。寂寞中，我苦思冥索：人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里？除了這美麗的山河，應當還有更誘人的東西。這東西是什麼呢？

　　是名和利！

　　於是，我就質問自己，朱法強，你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麼？回答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為了名利而來？難道只有你一個人是正人君子嗎？還是不知道。我對不起我自己，我回答不了自己提出的這個嚴肅的問題。

　　當下，許多人的心腸肚肺肝膽脾腎都染上了名利的顏色。如果說名利是人的財富，那我就是一個乞丐。不知是我和名利有仇還是名利跟我有仇，名利老是板着面孔和我擦肩而過。我的眼中，名利是掛在蕭索天邊上的一部天書，可望而不可及。然而，名利很神奇，把原本一些平庸的人滋潤得很光鮮，變得氣宇軒昂，變得不同凡響，變得魅力滔天，坐着像座山，站着更像一座山，長出了一副奉天承運的樣子，說起話來如雷貫耳，指手畫腳，大有指點江山，氣吞山河之勢！

　　有人說，精神的強者是貴人；物質的富有是福人。貴與名相關，福與利相連。而我是一個卑賤無福之人。貴就省略不說，我一生與貴無緣。有人問，你有妻子有兒子，怎麼會是無福之人呢？唉！月工資三千不到，物價飛漲，每天刷新的物價讓人觸目驚心，老在心裡擔心着明天怎麼活？連吃飯都成問題，就差沒有去乞討，試問我是有福還是無福？我無顏面對我的妻兒，更無顏面對這大好的盛世中華。在福貴人的面前我無法抬頭，我只好選擇逃避，把自己關在一間小屋子裡，把自己變成另一種人，變成一個連影子和符號都不是的人。慢慢地，我就從不想邁出這間小屋半步。

　　一次，妻子叫我去辦房產證。我一拖再拖。什麼人的話都可以不聽，老婆的話不能不聽，不然的話，自己就真的是一個“孤家寡人”！我不得不鼓足勇氣，走出了小屋。外面的世界果然不一樣，花花綠綠，眼花繚亂！一路，我不得不叫好，努力地擠着一臉的笑，一直走進行政服務大廳。辦事的人，那張臉雖然長得不難看，但始終看不出有半點動人的表情，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臉，讓我看得失望透頂。我在心裡怒吼——操你祖宗，該辦的事為什麼不辦？後來有高人指點，說你面子太小，小得讓別人看不到，唯一的辦法是讓錢去解決問題，錢能長面子，知道不？我摸了摸臉，心想這面子是小了點。本不想行賄，有損人格不說，還有犯罪嫌疑。轉而，我想，一生奮鬥的成果，只有這房子能讓自己驕傲和自豪，覺得自己還像一個人，具有人的資格，過上了人起碼的生活。如果沒有房產證？一個設問后，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下子就冷在了骨子裡——在子孫面前如何交待？什麼驕傲？你就一個活脫脫的窩囊廢！後來，在朋友的引薦下，我一咬牙，送了六千塊錢。“有錢能使鬼推磨”錢果然有面子且神通廣大！辦事的人，那張肉乎乎的臉，立馬就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他媽的，笑得真動人！但怎麼看，也有點像畢福劍，笑得好像有點變了味。畢福劍是在演戲，是讓大家娛樂開心；而他有時是張狗臉，有時又是一張人臉？是不是也是在演戲？這人生的大舞台啊！我是看不透也想不通。

　　事後，我在心裡哭，沒出息，捨不得那六千塊錢——錢吶，你怎麼沒有良心，你對得起我的血汗嗎？你不姓朱而和世俗隨波遂流、同流合污、趨炎附勢，也學着去改名換姓！我只得拿錢出氣，把它狠狠地罵了一通。為此，妻子嘲笑我，你就那點出息。

　　一次，妻子叫我去購物，誰知，購來的貨物多數都是一些假冒產品！我一雙眼睛容不下妻子的一腔怒火，只好閉着，看上去挺像個沉默大度而又有修養的男人，其實膽怯得像只老鼠。妻子說，這世界就是假，只有天氣預報是真的，你也不多長雙眼睛！

　　世上還有許多事，我不願說，說出來怕辱沒了我這“神聖”的舌頭。

　　此後，我又走進自己的小屋子裡，做到足不出戶。有人說，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的人，就是把自己關進了圍城，活得不精彩。而我不這麼認為，圍城能對我加以保護，不會讓我再擔心受怕；不然，錢鍾書先生的《圍城》怎麼會是經久不衰？一間屋子一個人，寂靜得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這感覺多美妙！接下來，我的眼睛就散步在文字里，十指也在鍵盤上翩翩起舞。文字把我帶進了一個理想的世界，鍵盤上流淌着令我陶醉的聲樂，整個人就像置身於一種虛無飄渺境界里。誰是神仙？我就是神仙！誰知，久了，神仙的日子也不好過，清冷、寂寞難耐。於是，我就寫文章消磨時間。可是，寫的文章又太讓人失望，不寫鮮花和掌聲，是字字見血，刀刀封喉。但有一點是可取的，我能記住自己是一個中國共產黨黨員，我要用這樣的文字去維護黨和國家的利益。慢慢地，這樣的文字愈積愈多，我竊喜，《求真文集》即將問世！並為文集準備了寄語——“啼笑世象，皆有因緣；苦苦求索，心靈中那一縷陽光”。哈哈，別聽我海吹，其實都是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打開網絡，對話框里，就出現了“辣爸，辣爸！”的文字。

　　我這人除了有點兒海吹外，本質是誠實的，資料自然也真實，我想，對方一定是看了我的資料，喚我為“辣爸”的人，一定是一個孩子。不管辣也好，香也好，只要稱我為爸爸就好！孩子是人生的希望，同樣也是世界的希望！接着，我興奮地問道：爸爸就爸爸，為什麼前面還加上一個辣字？

　　“我在你空間里看到了你的日記，你的個性很辣，辣到骨子裡去了。但在辣的反面，我卻讀到了你——坦誠、率真、有愛心，故而我稱你為辣爸”。

　　哈哈！人一受到表揚就會得意忘形，我也不例外。接下來，我就和她聊起來了。這姑娘比我兒子還小三歲，極其愛笑。她叫“送百榮”。她說：“她是送幸福、送溫暖、送希望、送祝福的送，而不是叛徒宋江的宋”。開始，我還認為是我的書讀得太少，我查遍了百家姓，但終始找不出有姓“送”的。於是，我就說她，你在“辣爸”面前撒謊。接着，她通過文字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她說，我的確姓“送”，姓名只是一個符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對人生的態度。

　　“呵呵，毛頭小丫！”我發出的幾個文字，帶着鄙視和嘲笑。出人意外的是，又引發了她一陣咯咯的笑聲，而且笑不停歇，時而還插有動態圖片，圖片幻化出她那種捧腹大笑的模樣。她說：“上天把人派下來就是來承受痛苦的，如果人在痛苦中沉默，就會在沉默中孕育出高貴和尊嚴；如果人在痛苦中呻吟，那就約等於一個弱者。當然，辣爸一腔正義，可敬可佩，應該算一個強者。但人不能老把眼睛盯在醜惡上，這樣，難免有人會說你心裡陰暗，有眼疾。只要對這個社會付出真情，努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管努力的作用多大，哪怕是厚付薄報，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這樣，煩惱就會被你一頁頁翻過，迎來的是一片陽光。我說的對啵？辣爸！……”

　　這張嘴比魯迅的雜文還厲害！我彷彿看到她那張唇紅齒白的嘴，說得是和風細雨，說得是百花齊放。我不禁大吃一驚，一個涉世這麼淺的小丫頭片子居然懂得這麼多！相比之下，我是不知不覺，冥頑不化；而她是大徹大悟，靈光透頂。我想，我讀了這麼多的書，真是讀到屁眼裡去了。

　　光陰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幾天就過去了。奇怪的是，我只要打開網絡，對話框里就有了“辣爸，辣爸！”的親切呼喚。回回如此，這丫頭好像是專門在等着我上網，這讓我感覺到她既真實又虛幻。不管怎樣，有人喊我爸爸就好，叫得我心裡暖暖的，痒痒的，讓我感覺這樣的稱呼又是很受用的。說實在話，我缺個女兒，這丫頭要真是我的女兒多好！於是，我就眯着眼睛幻想象着她的樣子——孩子的臉上沒有任何雜質，整個人清純得像早晨的一顆露珠；眉目清秀，一笑兩個酒窩，天真的眼神中還隱含着一種智慧的深度；說話的聲音悅耳動聽，特別是“辣爸，辣爸！”叫得是聲情並茂，婉轉悠揚。

　　這丫頭好像一隻鳥，對，前生定是一隻快樂的小鳥！

　　“辣爸，辣爸！”這聲音圍繞着我，彷彿在扯着我的衣服，在鬧，在撒嬌。我快樂着，我享受着，快樂享受着做爸爸的那種美妙感覺。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在鍵盤上快速敲出了兩個字——“甜丫”。眨眼功夫，一陣咯咯的笑聲又在網絡中響起。笑得是那樣的開心，笑得是那樣的純潔。這笑聲如一汪泉水，沖刷着我的思想，洗滌着我的心靈；這笑聲驅逐了我的憂鬱和頹廢，讓我彷彿看到了明天，看到了明天升起的太陽！

　　一次，我進了她的空間，讀了她的日記，從文字中我讀到了她有愛有恨有磨難有痛苦，更讀出了她的精神——“一切折磨和痛苦是暫時的，都會轉瞬即逝。讓我們放聲大笑吧，笑着過完今天，又笑出精彩的明天！”

　　“辣爸，辣爸！”她又歡快地叫了。

　　她是一隻黃鸝，轉動着溜圓的眼睛，在樹椏上，在花叢中蹦蹦跳跳；她是一隻開屏的孔雀，昭示着明天的歲月；她是一隻布谷鳥——“辣爸，辣爸！”呼喚着我去播種希望。

　　唉！甜丫，你辣爸老了，木訥了，我離火葬場不遠了，只有死亡才是我的“星光大道”你就帶着我的靈魂一同飛翔吧！

　　明天的清晨，湛藍湛藍的天空下有白雲幾朵，一隻快樂的小鳥從藍天飛過，與無拘無束悠閑的雲朵在一同飄着……

　　一會兒，一輪紅日從天邊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