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南瓜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小景
穀雨時節，在菜地邊籬笆旁種了十幾株南瓜。今已過白露，與南瓜同期栽種在地里的西紅柿、茄子、黃瓜已衰敗。這些菜的藤蔓或秧棵附依在樹枝或竹竿搭的支架旁，大多葉片已枯乾落地，少部分葉片枯萎捲曲着搖搖欲墜，在秋陽秋風中瑟瑟抖動，藤蔓或秧棵的頂尖部位仍有一些發育不全、渾身傷痕的稚嫩綠葉和殘果，拚命汲取着秋日陽光的熱量和半枯軀幹的最後一點養分，企與自然規律賦予的生命期限做最後的延長性的抗爭。那抗爭是徒勞的，也是悲壯的，生命的本能與長生慾望雖強烈，但在更強烈的自然規律面前又是何等的羸弱。有如夕陽沒入夜色前的無奈，也如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爭。這情景入眼令心情湧出一陣蕭殺惆悵。
種的菜僅有這幾樣，地里只剩下辣椒的秧棵掛着鮮紅、或暗紅、或半綠半紅的果，葉片還鬱鬱蔥蔥風姿勃發地生長，好像別類菜秧的西下更激發了它珍惜生命的責任感，想抓住最後一段生長期——秋陽時節，在霜降到來之前努力奮發一下，為詮釋生命的完整過程畫好句號。菜地里與辣椒有同樣打算和有相同本領的就只有南瓜了。南瓜的秧藤纏繞在高高的籬笆上，覆以闊大綠葉構一道綠色的牆，綠牆上點綴着艷眼黃花和成串的深藍色、玫瑰紅色的牽牛花兒。老綠的、暗綠的、綠上浮層灰白的、暗紅暗黃夾綠的各色的南瓜，在葉隙間、葉片下，半遮半掩、半羞半傲地展露着。清晨，太陽剛出而露珠未逝時趕到綠牆的前後轉一圈，似有雄壯的生命進行曲在奏響。
春天，單位同事用小信封裝給幾十粒南瓜籽，說是市場買的南瓜，覺得好吃就留了種。籽兒雖白但瘦小如葵花籽，有常見的肥大的南瓜籽的一小半。想着試試看，拿回家水洗浸泡蓋抹布，待有芽吐嘴，小心地埋到土裡。小心到用種花的小鏟子挖出土坑，把土塊雜物清理乾淨，在坑底用手把土揉搓得細細的形成厚厚的暄土層，如給種子鋪上了席夢思的床，放三五粒種子於床，再蓋上五六公分厚的細土被，輕輕拍上幾巴掌，嚴密充實不死板，如給麵包塗上一層加油的糖漿皮。
進入立夏，不見幼苗出土，輕輕掀開細土被觀察，籽芽見大發育正常，直到小滿前後，萌芽破土而出。一出，猶如潛伏士兵號角后的衝鋒，也如春雨後草原的嫩芽萌發，還如孵化箱里那些破殼欲露頭的雞雛。點過種的坑，坑坑給我驚喜。有的芽完全張開兩片肥厚的母葉享受陽光的照射，綠色母葉上的白色筋脈清晰可見；有的芽剛剛擺脫籽殼的束縛，未完全張開的母葉嫩黃含綠，成V字形在微笑；有的芽匆忙頂開土被的那層硬殼，籽殼的帽子還束在頭上，但兩片母葉以自中間向外鼓起，甩掉帽子已指時可待；有的芽還藏着，通過拱裂開土殼的縫隙，可隱約看見白的有點綠有點黃的芽干。芽芽都清新可愛，有上手撫摸的衝動。萌芽的喜悅顯然來得晚多了，點種二十幾天後才出現，問菜農知道種得過早，地里溫度、濕度不夠造成的，北方立夏或小滿下種就行。擔心、焦急一陣，但增加一點知識，也得出一條認識：給對了條件的種子，生命才會勃發。
南瓜秧長有四五片葉時，有的被什麼蟲子齊根部或地下根莖部咬斷，昨天還生命朝氣漫秧棵，今天竟打蔫枯萎得生氣全無。氣得我腹誹地下地上所有的蟲子，以至於到菜地不管飛的爬的蟲，看見了就腳踩手捏樹枝打。菜農說下種時應該在土裡伴一些農藥，心想自己種菜不僅是在過程中尋找快樂，萬一結幾個果實不也是真正綠色放心的。心痛着急更無計可施，只好祈盼秧棵快些發展，粗壯了抵抗力自會增強。採取一措施就是不減苗，一窩幾棵都留着，給蟲咬移苗補栽留餘地。這樣的結果是苗密而黃弱，不得不下狠心減苗，每坑留二株苗。留下的二株苗狂長一陣，有黃花開，有藤蔓延伸，但有明顯的營養不良，藤細葉小發黃無力。種時沒施底肥，現買雞糞怕禽流感，買大糞嫌臟，只好打破自己純天然純綠色的原則，花三元錢一斤買了幾斤宋丹丹女士代言的史丹利複合肥，每株距根部十幾厘米挖坑埋上幾勺。宋女士的小品不賴，但願代言的化肥也能把我的南瓜秧哄得開心，茁壯而高興地演繹生命過程，負責任地多開點花，多結點果。
芒種、小暑到大暑這一段，雨水勤而光照足，史丹利肥不是假的還真有勁，一夜間藤蔓就爬出好遠，藤粗葉壯色深綠、黃花滿身。地里沒地方供它瘋狂蔓延，統統用繩子捆到竹籬笆上，兩米多高的籬笆不夠它發展，就向側面引導。有幾天沒去看它，它竟分出藤蔓侵入菜地，大葉有覆蓋菜地一切植物的氣勢，揮舞的爪須，見啥抓啥並緊緊地纏繞住，壓倒了辣椒秧，拉彎了茄子秧，跑到西紅柿的架子上安營紮寨求發展。為它的張揚、炫耀有些自豪，但也得無奈地剪斷它的須爪，將藤蔓一根一根很小心地順到籬笆上。傷害它是有的，但必須讓它知道：持強凌弱是自然界的法則，理性的人類是不應該傷害弱者，侵吞它人地界的。儘管南瓜對我的心思毫無反應，但我動它身體，生命本能還是使它用粗大葉莖和藤蔓上的刺刺得我皮膚癢痛，看起來整訓植物也不易，教化人則更難。
立秋過，只有根部幾片老葉有些枯黃，剪掉后,保持每周供它一遍飽水，不見瓜秧勢衰，反而更茂，花更多色更濃，新坐的果常常予我驚喜連連，緊靠籬笆牆的一棵十幾米高的梧桐樹，竟也在枝杈間高高地吊著兩個南瓜。每來菜地因南瓜秧高居籬笆，先入視覺，多要佇立一會，或圍着綠牆多轉幾圈，多摟幾眼。除欣賞聆聽它的生命進行曲，還開始數計結果的個數。根據結果先後的時間記憶，分享收穫果實的快樂。
2013年9月8日16:40（秋分時節於河北廊坊草於空間）整理髮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