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行

　　故鄉行

　　（一）

　　小時候，故鄉你是一輪圓月，

　　你圓，我也飽滿。

　　頭頂上的天空上總是那麼藍，

　　空氣總是那麼好，陽光總是那麼溫暖，

　　青的草，綠的秧苗，

　　村前的馬蓮花開，一片藍色汪洋；

　　村外那條塔布河，

　　像飄落在山間原野上的綢帶，

　　細宛逶迤，汩汩流淌，

　　不知流過多少村莊，也不知流向何方。

　　（二）

　　亮麗的春日，朝陽初升，

　　天如碧，地如茵，

　　青霧裊裊，山丘朦朧，

　　東山放牧，西山耕田。

　　村東好大一片菜地，

　　一架老水車咕咕嚕嚕，

　　輕搖慢轉，汲水澆園，

　　車水汩汩，清涼甘甜。

　　盛夏的正午，陽光直射大地，

　　密樹濃蔭，綠肥紅瘦，

　　一片金燦燦的蒲公英開遍原野。

　　（三）

　　穹廬似的高空，一望無際的草原，

　　成群的牛羊遊盪在天邊。

　　打豬草的小姑娘結伴歸來，

　　頂着筐，弓着背，漲紅了笑臉。

　　三套馬車的紅纓鞭甩得山響，

　　馬蹄嗒嗒，鑾鈴聲聲，

　　灑落在鄉間的小路上。

　　（四）

　　天邊的雲彩玩累了，也喝醉了，

　　漲紅着臉，曳動着七彩霓裳，

　　落在羊群中，綺在牛背上。

　　黃昏里，鳥兒歸巢，牛羊歸圈，

　　談笑聲，喊叫聲，伴着脖鈴兒聲，

　　合奏出一曲鄉村交響樂；

　　一條曲曲折折的沙石路上，

　　散學歸來的頑童在羊群中追逐嬉鬧…

　　（五）

　　屋頂升起炊煙，院兒里飄出飯香，

　　月光下的打麥場是庄稼人的劇院，

　　牆上、地下，站着坐着，

　　柴草垛是孩童天然的遊樂場。

　　悠揚的二胡，嘹亮的笛聲；

　　原汁原味的漫瀚調，

　　陶醉了村頭古樹上的鳥兒們……

　　（六）

　　金陽萬里，天高雲淡，

　　沃野千里，滾滾麥浪，

　　山野的風吹來秋的芳香。

　　農家院收穫的季節

　　是一年裡最美好的時光；

　　庄稼人喜獲豐收，

　　便是最大的幸福快樂……

　　（七）

　　寶石般的星空，流金般的月色，

　　清風涼爽，藍田玉暖，

　　鴻雁高飛，百靈歌唱，

　　野山蔥，辣麻麻，荊蓁，蘑菇，山丹花…

　　這就是生我養我的地方，

　　我心靈深處永遠的家。

　　（八）

　　房前三嬸，屋后二叔，

　　村南頭老榆樹下的老古思爺爺,

　　一大把鬍子裝滿了故事，

　　說起過曾祖父騎的那匹高頭大馬，

　　讚歎過娘年輕時候怎樣的賢淑漂亮…

　　那一年逃荒災、走西口一路討飯，

　　老家在山西省五台山那邊的一個小村莊…

　　（九）

　　背扛着烈日，頭頂着星辰，

　　莊稼就在這塊地上種啊，

　　兒女就在這塊地上養，

　　雙手在土裡刨着希望，

　　家比天大盼興旺，

　　更盼着國家昌盛吉祥。

　　啊，我勤勞善良的父老鄉親！

　　飄香的奶酒伴着親親的鄉音,

　　無論到哪裡，忘不了的總是你呀，

　　我的故鄉……

　　（十）

　　故鄉啊，我回來了，

　　漂泊在外幾十年，

　　而今站在了你的面前：

　　蒼老的榆樹枝枯葉衰，

　　孤寂地倚着斷壁殘牆；

　　那條東西沙土路依舊，

　　卻空無人影景象；

　　路兩旁破敗的土房，

　　窗戶口張成了黑洞。

　　沒有了當年的模樣，

　　滿眼是破敗、蕭條、荒涼…

　　（十一）

　　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啊，我的故鄉

　　是因為我年少不諳事，

　　太早太急地離開了你嗎？

　　是不是年少遠行太久，

　　你就是那間年久失修的老房？

　　父親說：你看這村子：

　　和早年日本人進中國時一摸一樣…

　　打工的走了，讀書的走了，

　　只留下不便出行的羸弱爺娘……

　　（十二）

　　我漫步田野，走過草地河灘，

　　我爬上山頭，四下探望，喃喃自問：

　　是什麼時候土層薄了的？

　　是什麼時候流水斷了的？

　　是什麼時候山頭矮的？

　　是什麼時候人煙稀的？

　　是什麼人什麼時候挖了這麼大的坑

　　挖沒了良田，挖斷了地表水層，

　　毀掉了碧綠如茵的寸草灘；

　　堆起了糙土礫石，

　　造了一座埋葬綠草肥土的大山？……，……

　　（十三）

　　這，還是你嗎？我的故鄉？

　　過去的你並不富饒，

　　卻不至於如此蒼涼…

　　面對你，我心痛無比，倍感凄涼…

　　你就像傳說中挑棘剜菜，

　　待夫盼歸的王寶釧，

　　被歲月淘洗盡了青春紅顏；

　　你成了被太陽遺忘的角落，見不到春天。

　　呀…我夢魂縈繞的故鄉，生我養我的地方，

　　你，被誰拋棄被誰遺忘？

　　難道時代的發展就一定要這樣？

　　（十四）

　　守着日月作息，土地是命根。

　　面朝黃土，勤耕苦作，春種秋收；

　　如大地上的春草，榮枯盛衰，

　　生生不息，歲歲年年…

　　累不誇的莊家人呵，

　　一副古道熱腸，揣着對生活的熱望，

　　一顆真心敬上蒼，風雨如磐，經得起雪劍刀霜！

　　離開了土地還可是庄稼人？

　　沒有了土地該何去何處？

　　（十五）

　　當年離開你的時候，

　　我壯志衝天，

　　立志要為你換上新裝！

　　發誓要留住你清純亮麗的容顏，

　　發誓要讓你變得文明、富裕。

　　也正是因為你的支撐，

　　我才有勇氣出去闖蕩。

　　可最終我創業追夢的腳，

　　追不上你隨衰漸退的步。

　　我諾大的雄心敵不過歲月滄桑的烤究，

　　我的宏願和你的容顏一齊被時間消蝕得再難找尋。

　　（十六）

　　我淚流滿面，切切悲泣：

　　怎樣才能振救你，

　　又有誰能振救你，

　　我的故鄉

　　沒有你，我的心一片荒涼，

　　沒有你，誰來安慰我的恓惶。

　　（十七）

　　離開你的日子，

　　我心在漂泊，身在流浪，

　　行走在人山人海的鬧市中，

　　總感到孤獨無助；

　　置身於現代文明的高樓大廈間，

　　總找不到歸宿。

　　（十八）

　　離開你的日子，

　　歷經坎坷的我，

　　總是萬般惆悵，無限思念；

　　想你的山花秋月，

　　想你那獨有的清風涼爽的夏，

　　更想你冬天裡漫山遍野潔白的雪……

　　想父親的駝背，母親的白髮…

　　想着父母對我這個遠行人的無比牽挂……

　　也想着家鄉的父老，一切可安好！

　　（十九）

　　我熱淚交流，聲聲泣訴：

　　外出求學的同鄉，

　　遠方的兒時舊友，

　　你們可曾回到過家鄉 你們可想家鄉？

　　想兒時滾過的草地，

　　想村前捉過泥鰍的小河；

　　可記得村頭那顆經常爬過的大樹…

　　可記得山那邊的那一片墳塋…

　　是否夢見過故鄉的景，

　　是否夢見過家中的父輩、兄妹，

　　是否還牽挂着故鄉的父老鄉親…

　　（二十）

　　我失聲痛哭，大聲呼喊：

　　想了，就趁早回來看看吧，

　　看一看曾住過的院落，

　　看一看村西頭的那棵老榆樹，

　　看一看村中的那一口老井

　　也看一看閑置得土埋半截的石碌碡……

　　（二十一）

　　我走上山崗，穿過荒漠，

　　走到山後面的那一片墳丘，

　　我好想跪在這墳前大哭一場…

　　一哭我，早早離去的苦命的親娘；

　　一哭你，我心中的故鄉…

　　沒有你，我情何以堪，魂歸何處，尋根在何方…

　　2004年暑假醞釀，2011年初稿，2012年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