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

　　列車

　　列車開動了

　　在它冰涼的車輪下

　　曾碾過樹葉碾過螻蟻

　　碾過頭顱碾過凝滯的血液

　　車廂內卻溫暖如春談笑風生

　　兩條鐵軌那麼近

　　又那麼遠

　　我裹緊了薄薄的外衣扣上帽子

　　一個人，在海邊行走

　　浪花戲謔着我的腳印

　　海風夾帶着魚腥味鋪天蓋地

　　路邊上一隻腿的乞討者

　　和他破爛的錢罐

　　海鷗聒噪着搶奪着遊客手裡的食物

　　還有遠處

　　滿載而歸的漁船

　　列車開動了

　　沿着走了無數遍的路

　　車窗外的白楊和柳樹

　　用力的擠出新芽

　　也許列車回來時

　　他們早已忘了曾經的風雪和光禿的枝條吧

　　車廂里，我埋頭睡去

　　只盼一睜眼，便是春天

　　熙攘的人群和匆匆踉蹌的腳步

　　只有我，同這躁動格格不入

　　夜很深了

　　這裡沒有容我能睡去的安逸

　　我裹緊了薄薄的外衣扣上帽子

　　向夜更深的地方踱步

　　空空的車站

　　在夜晚像個密不透風的牢籠

　　無數的人來了又去了

　　這牢籠

　　關不住想要離開的人

　　透明玻璃窗外

　　客車像笨重的大爬蟲一樣沉沉睡去了

　　我已辨認不出

　　是哪一輛

　　曾載滿我奢侈的相聚

　　只是它們行駛的，永遠不會是歸途

　　天亮了，厚厚的雲遮住了陽光

　　這校園，依然是那麼空曠寧靜

　　這裡的春風很暖

　　卻是，只能讓湖水解凍

　　我裹緊了外衣，扣上帽子

　　讓偶爾逃逸的陽光

　　從頭頂，墜落腳下

　　湖水泛起了嘲弄的波浪

　　這條路，依然沒有改變

　　一路向西

　　我這才懂得

　　永遠，只是路邊的一排石椅

　　掩在幽深的藤蔓里

　　坐久了，便站不起身了

　　我躺在床上

　　從頭頂傾瀉下一束燈光

　　何必那麼用力的發光

　　陽光到來，你便化為灰燼了

　　太陽終於升起

　　一點也不刺眼

　　模糊的，像水一樣躍動

　　這陽光，只有在我離開后

　　才會燦爛

　　列車開動了

　　我坐在車廂內

　　裹緊了薄薄的外衣，扣上帽子

　　把長長的影子投在鐵軌上

　　同着列車呼嘯的轟鳴

　　軋過

　　兩條鐵軌

　　那麼近

　　卻永遠

　　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