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丈夫借給我吧

　　王莉剛坐進車裡，手機就叫喚出了生日快樂。她看號碼，是米潔的，忙接通。話筒里傳出哭聲，米潔強烈要求：“你一定快點回來，我出了大事！”

　　米潔在蘇州的小橋流水裡長大，神經比較纖細，出點事情就緊張得綳不住，還會大呼小叫。要是不搭理，她就要上吊自殺，或者跳樓摔死。死在她嘴裡，像親媽一樣可愛。王莉只好把目的地由飯店修改成住地。

　　在兩人租住的房間里，米潔親口告訴了大事的內容：“我懷孕了。”

　　這顯然不是王莉的錯！米潔並沒有放過王莉，說：“在我身體不便期間，你得給我找個‘三陪丈夫’，陪做檢查、陪同護理、陪送開心，一直到我身體復原。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王莉的頭都大了，想不起來找誰擔當這個重任。

　　米潔提醒：“你不要的那個奶油小生就行。”

　　王莉才想起來張爽。王莉的屁股後面，有一個加強班的追求者，從二十歲到五十歲，年紀越大的追求越積極。張爽不是火力最猛的，卻是最難擺脫的。他大學畢業後進了政府機關，一路走得風調雨順，沒品嘗過失敗的滋味。王莉越想成功大逃亡，張爽越是亡命追擊。

　　米潔這個主意倒不錯，可以轉移張爽的視線，王莉答應了。

　　王莉找到張爽，請他做個臨時父親。張爽沉默半晌，說：“我在機關工作，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的話……”王莉生氣地問：“你想臨陣脫逃嗎？”張爽笑着回答：“好吧，我答應！”

　　王莉終於明白了擺脫不掉張爽的原因，他的心能夠包容下她的一切要求。不過，張爽有個條件，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王莉安慰說：“這孩子肯定得離開這個世界，幹嗎要關心失蹤的父親？你就把自己當回雷鋒吧。”

　　王莉帶着張爽去見米潔。米潔擺出一張受盡磨難的面孔，又用嬌滴滴的眉眼打動了張爽。至於還有什麼其他的手段，王莉不得而知。總之，張爽沒繼續糾纏父親問題，而是很高興地接受了“三陪”任務。米潔在發現男人的弱點，或者叫才華方面，總是獨具慧眼，她總能找到相應的男人，來完成看來難以完成的事。這讓王莉十分佩服。王莉儘管面似幹練，好像有一肚子主見，面對男人時，就不停搖擺，所以找不到歸宿。

　　生活進入了尷尬。倆姑娘共處一個屋檐下的局面被打破，張爽摻和進來。兩室一廳的房子原本由兩個姑娘瓜分，張爽來了沒地兒住。王莉讓他睡客廳，他不願意。張爽說：“守着倆美女過夜，在客廳里睡不着。”王莉問想咋樣，張爽要求和她睡一屋。王莉說：“你現在是米潔的丈夫！我得為好朋友守身如玉。”張爽回答：“米潔可不計較。她說這是和你鴛夢重溫的機會，還一個勁讓我抓住。”

　　王莉生了氣，說：“你覺得她好，和她過啊！”

　　兩人若明若暗的關係，被爭吵推向僵化。張爽進了米潔的房間，米潔起身把門打開了。王莉在客廳里，聽兩人說閑話。電視里播放着韓國的電視劇，婆婆媽媽的情節讓王莉也變得有點婆婆媽媽了。她走回自己的房間，“哐”地關上了門，把孤獨鎖給了自己。

　　打胎后的第二天，米潔找王莉商談，要她趕緊找個男朋友。王莉問啥意思？米潔說：“年輕就像青菜，青油油翠生生惹人愛；等老了，枯黃乾癟就沒人要了，自己得掉價處理。男人不少，可好男人不多，要抓緊！”王莉問：“你是不是看上張爽了？”米潔立馬板起臉，回答：“關鍵是你不能霸着那麼多男人！”王莉心說，完了，最好的朋友重色輕友！她為自己難過，一旦愛情加入進來，女人的友誼就變得十分脆弱。王莉嘆口氣說：“難道我們不能好好在一起生活嗎？”

　　這句話把米潔說愣了。她凝視着王莉，半天後說了一句：“你趕緊去找個心理醫生。你是不是有同性戀傾向？怪不得身後的男人一個也不要！”

　　王莉覺得自己真該找個男朋友了。她收拾了一下潮濕的感情，梳理了追求者隊伍，把目標確定為陳旭生。陳旭生是最堅定的追求者之一，他曾經表過態，情願做王莉心中最後的一位守望者。這是一種承諾，也可以說是愛的宣言。

　　王莉的主動讓陳旭生感到受寵若驚。他主動約會王莉，先是吃晚飯，後來是吃中飯，他像個獵手一樣，一步步地把王莉引進了他的生活圈子，介紹給他的朋友。

　　第一步是個小型的Golf俱樂部。陳旭生每周必定參加兩次活動，五六個人一起打打球，聊聊天。也會有人帶着姑娘來玩，王莉發現他們帶的都是固定女伴。王莉分析這是個比較親密的團體，因為他們不僅談論商業秘密，還談論點文學之類的感性話題。他們很少談論吃飯穿衣之類的俗事，也從不談論女人。王莉插不上話，只能和其他的女伴聊聊天氣。女人的聲音在這裡僅僅是種點綴，就像海潮里的浪花，給潮水增加點波紋。

　　隨後，陳旭生舉辦過幾次酒會，請王莉參加。王莉覺得不如俱樂部自在，酒會上的人總拿她開玩笑，並用特殊的眼光看她。王莉對陳旭生說：“我好像是酒會上的一道菜，接受着別人的品味。”

　　陳旭生回答：“我們都在舞台上扮演着角色，應該給觀眾批評的權力。”

　　王莉就很乖地依偎在陳旭生身邊問：“我是你的花瓶嗎？”陳旭生浮現出一臉幸福的樣子。

　　生活伴隨着肚子的變化而改變。米潔的肚子真是個聚寶盆，和張爽交往沒倆月，又有了。

　　王莉選擇了離開，陳旭生的住處成了理所應當的去處。王莉總是逃離不了兩人世界，無論是和米潔，還是和陳旭生。女人就是依靠着別人，和社會建立起關係；而不像男人，用關係支配社會。

　　米潔的再次懷孕讓王莉清醒，她拉着陳旭生去見米潔和張爽。原來的住處已經被改變，米潔房間里的單人床變成了雙人床，王莉房間里的單人床變成了嬰兒的搖籃，滿屋子堆的都是奶粉、小衣服、尿不濕，房間里呈現出一派歡迎孩子的景象。

　　尷尬只在眼睛里閃爍了一下，張爽就把米潔的肚子隆重推出，向王莉和陳旭生介紹擁有孩子的幸福。陳旭生也會順坡下驢，一個勁恭喜快要成為爸爸的張爽。

　　米潔把倆男人趕進客廳，關上門說：“女人遇上愛情以後，就會變得糊塗，直到懷上孩子以後，才逐漸聰明起來。你趕緊懷孕吧，能成熟得快。”這是王莉拜訪米潔的最大收穫。

　　晚上，當陳旭生騎在身上辛勤耕耘時，王莉問他看張爽要當爸爸有啥感受，這話嚴重打擊了陳旭生的積極性，他一下就完成了任務。兩人平躺在床上，交換着激情過後的冷靜思想。陳旭生認為愛情不應該轉移，有了孩子會影響感情生活，兩人會因為孩子而忽略了雙方的情感，他的結論是享受人生、放棄孩子。

　　王莉突然覺得陳旭生很陌生。儘管米潔很嬌嫩，弱不禁風，但對於人生卻有明確的目標。她覺得米潔就像床頭的檯燈，在黑暗中給自己光亮。

　　王莉巴望着趕快懷孕，好給自己一個說法。等到證實有了之後，她卻擺脫不了恐懼。她給米潔打電話，詢問告訴陳旭生的方法，米潔說：“你直截了當說就行。”

　　王莉沒聽從米潔的建議。在一次Golf聚會時，王莉當著五位朋友面，指着肚子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和旭生有了孩子！”

　　聚會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冷靜場面。男人們眼都直了，看着陳旭生。陳旭生說：“女人懷孕以及生孩子，都屬於正常反應，不算駭世奇聞。”王莉沒理會，問：“我們也許應該把孩子生下來。”陳旭生的臉變得蠟黃，沒吭氣。王莉繼續窮追猛打地問：“你是不是默認了？”同伴中有人起身告辭。這是個信號，其他人也紛紛借口離開，只留下王莉和陳旭生。

　　陳旭生很生氣，說：“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先給我說一聲？為什麼不徵求過我的意見再公布？你這不是讓我難堪嗎？”

　　王莉回答：“徵求你能有什麼結果？你會同意把孩子生下來嗎？在朋友面前，你都不敢承擔做父親的責任，在我面前，你能承擔嗎？”

　　兩人不歡而散。王莉要哭，想到了米潔。米潔奉子成婚，張爽讓她專心養孩子，米潔也就成了專職太太。兩人約好在咖啡廳見面。

　　看到憔悴的王莉，米潔安慰說：“愛情這門學問不會一蹴而就，你得不斷實驗，才能找到有責任感的男人。實驗的最好辦法，就是懷孕。為了婚後的幸福，只有犧牲身體。把孩子打掉吧，重新開始生活。你應該感到慶幸，和陳旭生分手，簡單得只需要打胎。而一旦你們結了婚，發現不適合再分手的話，你所付出的不僅僅是感情，還有青春。”

　　王莉突然覺得米潔像媽媽，那麼寬厚、仁慈，富有經驗。她心頭湧上了一句話：“你第一個孩子的父親是誰？”

　　米潔搖頭，說：“不過是個實驗品。”

　　王莉把頭轉向窗戶。窗外閃過一個個身影，各種各樣，他們的臉被玻璃模糊了，輪廓出一個個面具。

　　王莉不知道這些面具裡面，哪一個屬於自己。她笑着對米潔說：“我身心俱疲，實在不想實驗了。我只想享受成果，把你丈夫借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