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pp958

  十年以前,村長在我們村裡就算高官了。無論穿的吃的,都比百姓好,住着寬敞明亮的大瓦房,出門都是出租車,很是氣派。也經常去酒店,偶爾有話傳出來,說,村長摟着酒店裡的女娃跳舞了,村人就很嫉妒,說,又不花自個兒錢 ,白跳誰還不跳。

  因此,村長几乎是全村的男同胞特別追求的目標,也是女同胞崇拜的對象。當然,一個村只有一個村長,所以,村長又是所有男同胞追捧的對象。女同胞呢,恨自個兒男人窩囊廢的同時,也很喜歡跟村長套套近乎,比如,見面時多說一兩句話,甚至村長已經走過去了,女人還回過頭了來,含情脈脈地望上一眼,再回過頭來,輕嘆一口氣。

  這就是我們村當時的實際情況。

  那年月,村裡還未實行真正的民主選舉。也有選票,但是村上不設選舉會場,只是組長拿着票箱子,紙殼的,挨家挨戶去填選票,——選票預先是不發放村民手裡的,結果是原班人馬當選。據後來得了絕症的村通信員說,村上的幾個人常常換了票箱子,具體怎麼換的,村通信員倒沒說出來。等過些日子再想問,村通信員卻一命嗚呼了。

  這些年選舉,村人卻百靈百俐地知曉,誰都有參選的權力,選舉的格式因此被打破,選舉時就出現了諸侯爭霸的局面,就有新生代選了上來。

  本來,競爭越激烈的選舉,就越需要經濟實力,小哥就是這樣的人。他二十四五的年紀,屯裡家族大,媳婦是本村的,姻親又多,他母親的家族都在本村,小哥平日又極有人緣兒,連帶家境很好,選村長時他夢一樣就上去了。

  這已經是近十年的事情了。剛參選時,他還開着四輪子烏煙瘴氣地在漫地削茬子,煙霧中帽檐兒沖后,灰頭土臉的,不改吃苦耐勞的本色。當了一屆村長后,人緣極好的他就懈怠了活計,一是為了面子,再者削茬子的收入比起消費了,應該微不足道。他便放棄了四輪車。原來家裡養了幾頭母豬,下崽兒時全是他耐心地看護,如今出入官場,此種活計有傷大雅,也就放手了。

  家境因此日漸不如以前,消費又大,漸漸地虧空了,漸漸地入不敷出,東挪西借,只五六年光景,不但自個兒負債纍纍,還掏空了親朋好友,及村裡的多數百姓。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幾年村上沒有一分收入,只到年底鎮上才給近兩萬元的現金,村裡十來個人分配,看村部的老張頭還得分個三千元,實際到手的錢遠不夠他一年消費的,因此數年下來,小哥成了負翁。

  人若有了壓力,精神就愛不集中,小哥後來出事了,村人就是這麼分析的。

  那是兩年前的春天,村上正在修路,中午小哥和幾個村組幹部去鎮上飯店吃飯,小哥開車先去的。他的車速快,拉下後面的人四里地遠,車開到一半的路程時,“咣當”一聲撞了樹,當時車就報廢了,人也昏迷了。等到後面的人趕到時,看到滿臉是血的他,急忙打120急救。車來后,小哥被送到臨近的市醫院。在那裡,小哥昏迷了三天,之後才醒轉。好好賴賴的,近一個月光景才出院。

  出院后的小哥,智商大不如以前了。以前邊說話便思考的他,如今說起來沒完沒了。人家問他多大了,他則一本正經地回答,往往差了十多歲。況且,因為這次意外,小哥的門牙磕掉三個,包括倆門牙。舌頭也縫了十多針,說話既漏風又口齒不清。他自個兒也自打圓場,說,過幾天就把牙鑲上,現在鑲牙牙床子還沒好利索。總之,小哥的形象再也不如以前了。

  後來的選舉中,沒有競爭對象的小哥終於不費吹灰之力又被選中,人們三年前的參選熱情都跑到爪窪國去了。但小哥美滋滋地說,聽說以後村幹部干到年頭時公務員待遇,村裡人就笑話他,聽風就是雨。再者說了,小哥你能幹多久呢?別身體挺不到那時候。

  那一次去鎮里開會,小哥在鎮長講解文件時,忽然起身跑到鎮長跟前,打他一個嘴巴,還衝鎮長大罵一句:“你以為你是我爹嗎?講起來就沒個完,我要上厠所!”

  鎮長也渺渺地聽說了小哥的事兒,所以並未發火,十天後,小哥被停止工作 ,職務暫時由現任書記代理。

  而小哥的親朋,還在小哥被停職的當晚,放了五個大禮花,以示慶賀。小哥在人群中,有說有笑地望着天空,像一個孩子一樣。

  直到如今,小哥已經被停職一年了,竟還沒有官復原職。村人問他,還想不想當村長了?不想了,他沒有猶豫就答了出來。村人說,看來,這回小哥的病才真算好了,大喜啊!

您正在瀏覽: 尾聲
網友評論
尾聲 暫無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