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二千零四零時，因無路可去，便跟着一個遠房親戚做起了塑料生意，起初是倒買倒賣，第二年買了另一個人的場地機器，自己加工起來。

　　前前後後幹了三年，說起這段過往，唯一的感受是辛酸，辛苦，生活是需要經歷的，每每在困難中我都會自我寬慰。

　　不過，另一個人卻教會了我如何做人，如何懂的在什麼時候大公無私，什麼叫做利欲熏心……

　　我不知道我那時學了多少，至少現在我還沒有學會如何把握落井下石的本領。

　　他便是帶我入行的那個遠房親戚，說是遠房，其實也不盡然，他與我夫人是姨表關係，與我住同一個村，這裡的關係是我的丈母娘與其母為親姐妹，這麼說來，其實是非常親的一層關係，只因這兩家平時疏於來往，又加上雙方的父母年事已高，便如陌生人一般。不過，為了投靠其做生意，我們還是拉上了這層關係，在談話當中，可有可無地帶上表哥這樣的稱呼，自然彼此都會親近些。

　　那是我第一次投資做生意，自然有許多幼稚的想法，也許書本看多了，人的思維模式便停留在理想狀態，包括說話和做事，都會讓人覺得是個很嫩的商人。

　　在那裡一起做的還有小方夫婦，阿華夫婦，以及後來離了婚的郭子夫婦，等等，還有若干夫婦我不認識的人，大多是從蘇北過來的，他們當中絕大數已經是做了十年以上的塑料生意了，所以做的風聲水起，熱熱火火的。

　　上面說三對夫婦中是與我較熟悉的，其中小方與郭子夫妻倆家是早幾年來的，阿華夫婦呢與我差不多同時開始乾的，提到這麼幾個家庭，不是想在這裡說他們怎樣怎樣，實則是想說這些人與我今天所要說的主人翁有某些內在千絲萬縷的瓜葛，我在那邊，與他們相處多了，自然也會有這種或那種印象。

　　郭子是我那表哥的妹夫，儘管後來我離開那以後他與表哥的妹妹離婚了，至少那個時候他們倆家還是親戚，畢竟是親姐妹，當然關係處的較我們強多了。

　　一開始出去收貨，表哥就讓郭子帶着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從小虛弱的緣故，還是第一次與人打交道不習慣的事，我那時每天都頭疼的厲害，早上出門坐在郭子的車上，風稍微吹一下，我便頭痛欲裂起來，沒辦法也得忍一整天，晚上才能回家，這個狀況持續了好幾天都沒有好轉，惹的表哥連連說我是書生相，吃不了苦，語帶諷刺，說表妹嫁了個蛋黃派（意思是像蛋黃一樣虛弱），這樣的話聽的多了，晚上蓮子便或多或少有了些抱怨，我第一次被人放在嘴邊瞧不起，心裡很難過，可是，無論我怎樣吃藥輸液都沒有效果，再後來，乾脆我也不說頭疼的事了，包括對蓮子也不說，每天便忍着劇烈的頭疼出去收貨。

　　後來還是我回老家時被我在村中做赤腳醫生的大伯治好的，原因是鼻竇炎引起的偏頭痛，忌的是風吹，當時又在冬天，冷空氣穿過有炎症的鼻腔便會引發病症，偏偏我都要每天出門，自然難以治癒。

　　可能是因為這樣的事例，也或許是因為我太瘦弱了，加上對生意的一竅不通，表哥對我很藐視，在那一帶，表哥的生意是做的最大的，凡是倒買倒賣的都賣給他，然後他再加工後送去廠里。

　　我們在他家廠房前面搭了個小房子，用電，吃水也拉的是表哥家的，收來的貨自然也是賣給表哥了。

　　郭子其人我就不表了，他的場地離我們也很遠，除了收貨我們在一起一段時間，平時也難得遇到。我想我的人生還足夠漫長，還是有時間在以後的日子裡寫到這個人的，我跟了他差不多半個月，然後便自己開始一個人出去找貨源了。

　　小方夫婦坐在表哥屋的後面，當時他也是將收來的貨賣給表哥，小方老婆稍胖，身材也高大，所以也不覺得有多難看，不過整天臉上掛着笑，為人和氣，與人親近，讓我覺得她是一個姐姐式能處事的人，小方也是，我喜歡聽他吹牛，天上有地下無的，所以我家與他家走的也蠻近的。

　　阿華是後來才去的，廠地在小方的後面，這樣便是我家在第一排後面依次是表哥，小方，阿華，這中間有一條簡易的石子路連着供車子走過，阿華和小方的車子每天從表哥的屋前經過是唯一的路。

　　阿華和表哥是同學，在來之前是我們那鎮上的一個賣保險的，後來看錶哥的生意做的好，便下海了。

　　起初阿華賣了一批貨給表哥，因為在價格上有了分歧，後來就聯繫了另外一個買家，不賣給他了，這樣一來，表哥不開心了，第一個措施是不準其車在自家的屋前經過，堵着。

　　阿華這個人雖然以前在保險公司上班，不過他見過世面，與各種人打過交道，今天你表哥說攔我車就攔我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於是便反臉了，雙方吵的不可開交，表哥又斷了人家的電，因為拉電時是用的表哥戶頭，所以他又用這個卡着人家，阿華揮着刀要砍他全家，才讓此事平息下來。

　　說到表哥這種人硬他軟的性格，還讓我想起一件事，他家裡找了幾個外地的工人，後來因為工資的事發生了矛盾，他就開除了一些人，這些人就找來了老鄉到他場子上鬧事，聲稱除了他們這些人能做，其它人你找過來就讓場子一把火燒了，嚇的表哥還得繼續用他們，後來再也不敢拖人家一分錢工資。

　　表哥有一個兒子，當時我在那裡還只有十六歲，上學成績也是一塌糊塗，早早地便綴學回家跟着表哥做生意了，對於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來說，所有的生意對手和夥伴都是父母輩人物，怎能通解為人處事之道呢，便在家裡燒燒飯，打打雜。我們村有幾位小姑娘在這邊上班，沒事的時候就跑來玩玩，這讓表哥動了心思，兒子走上了社會，結婚生子是必要經過的程序，既然將來總要做這些事還不如早點幫他辦了，免的以後夜長夢多，遲早的事，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麼關係，於是便慫恿兒子追那些女孩子，十六的男生，本來對異性便有着朦朧的好感，在得到父親的允許后，立馬大張旗鼓地活動起來，女孩子嘛，也不是很大，十八九歲的樣子，虛榮心還是有的，沒多久，其中一個女孩子便與其睡在一起了。

　　這倒好，人家女孩父母親不同意啊，人家找上門來，因為都是同村人，彼此很熟悉，加上表哥在人家到來時好酒好菜招待着，吹噓自己一年收入幾十萬多少多少，竟然說動了對方的父母，沒多久，春節，倆孩子在沒領證的情況下結了婚，辦了喜事。

　　十六歲的孩子結婚在過去可能有過，現在聞所未聞，作為父親，他從來沒有站在下一輩的身心狀況來考慮，不負責任地讓中國封建思想鎖在了孩子的一生上，可以說是一種悲哀式的暴發戶文盲無知的體現，對於稍有認知的人便會明白，這樣做，毀的是孩子的一生，註定是不會幸福的。

　　在農村還有一種思想，便是攀權附貴的思想也比較嚴重，我想這恐怕是表哥的親家答應這門親事的主要緣故，從後來對方一家也到表哥這裡做塑料生意可以看的出來，依附於表哥，自然不會有虧吃的。

　　不會吃虧的還有表哥。想當初親家母也是表哥追求的對象之一，無奈家庭寒磣，親家母沒看上他，現在好了，羊入虎口，豈有不擒之道理？沒多久便看到表哥的摩托車後面載着親家母來來去去了，一忽兒說去洗澡順路，一忽兒說一起買個菜什麼的，到後來乾脆什麼都不說了，坐在後面走就是了，到蘇州送貨也只有他們倆個人一起去，晚上裝車，夜裡出發，貨車後面有個小鋪，睡一覺便到目的地了，第二天可回可不回，不回的理由是貨沒賣出，或等着拿錢，變通的話有，變通的事也有。

　　小方有一個女兒，十六歲，也在那裡上班，有時夜班白天就在家裡睡覺，表哥經常有意或無意地到他家玩，小方白天出去收貨，他老婆呢在場子上幹活，表哥就竄到小方女兒房間與人家聊天，一個父輩式男人，可以理解為關心關心她，但開玩笑地掀人家女孩子被子就是不道德的行為，嚇的小女孩告訴了媽媽，媽媽對她說，防狼就圈地吧，關好房門，圈好自己。

　　表嫂又婑又胖，在家沒一絲地位，有一次為了表哥嫖女人的事說了一句，吵了起來，一氣之下到上海一親戚家去了，表哥說希望她永遠不回家才好。他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自己逍遙快活，一個月二個月也不問表嫂的消息，後來表嫂放心不下家裡的老的老小的小，主動回來了，平安過日子，不問風流事，這才是表哥要給她上的課主要思想。

　　前面說到表哥是個怕硬的人，別人來個狠的他也沒轍，可這類人有個拿的出手的本領，欺軟，恐怕這是與生俱來的性格。

　　偏偏我的性格就符合了軟，這樣，矛盾就出現了。

　　首先是我賣貨給他時，他少了我秤，開始誰都沒在意，表哥嘛，家中親戚，我與蓮子負責裝貨，他看秤記重量，也不好意思盯着看多少多少，到最後他報多少就是多少，後來發現，那一批貨我虧了，本錢都沒賣上來，表哥嘲弄我說沒本事收貨，都鑽進去了，將價格抬的高，低價高進，蓮子也怪我沒用，以前我們倆還很少拌嘴，自從來做此生意后就經常在表哥有意或無意的拔弄下發生口角，我很苦惱，一來為生意，二來是為家庭。

　　暑假，我舅子上大學的兒子到我那玩時，正逢我賣貨，便讓他偷偷地幫忙記重量，表哥依然看秤記數，最後對帳，卻整整少了二秤沒記，一秤至少幾百斤，一斤料子都在二三塊，本來就掙的很小的差價，這一搞就是幾千塊，還有什麼掙頭？晚上我侄子這麼一說，蓮子才恍然大悟，知道我家以前一直虧本的原因，也不好明說，我們夫婦倆都是人家屋檐下的人，再說性格都比較不好強，若放在應華身上，恐怕也會鬧的天翻地覆了。

　　還是算了，我們都沒聲張，夫婦倆一商量，自己加工送廠里，也不求他，再借點錢做大一點。

　　這樣一來表哥不高興了，他的意思是我帶你來做的，還沒賣幾次貨給我呢，翅膀就硬了，好了，你吃的我井水不給了，自己挖去，電也不要通我戶頭上，自己開戶去，還有你家住在我前面的場子也是我家的，我要了。

　　面對如此毫無人性的驅逐，蓮子第一次哭了，我們不會像阿華一樣拿着砍刀砍人，也不會像工人一樣要放火燒了他場子，我們只會無奈地接受，我們倔強地拆了辛辛苦苦搭建的屋子，清理了場上的貨物，到別的地方尋找符合的租地，從此便離開了他，開始了我們自謀創業的生活。

　　今天寫這些不是說想貶低誰或說誰怎樣，我只是記錄那一段過往，生活中有時候你碰到的人會有各種各樣，無知與愚昧的人還是會在我們的人際關係中出現，除了不屑一顧，還有便是避而遠之，否則，他們會肆無忌憚地上演着傷害你的遊戲，堅強是生命的主旋律，人生才不會在屈服中了無色彩。

　　流水式的記錄，我沒用華麗的詞藻，是想說，我曾經遇到過這麼一種人，他不值得我動用太多的詞彙去修飾，就當是刮過的一粒沙子撞在皮膚上，有一絲疼痛，但還不至於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