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鄭梓

　　戰亂年代，一個人要是有一身好武藝那是很吃得開的。一來能夠防身；二來可替人看家護院，混頓飽飯；再有甚者，自己拉一支隊伍，佔山為王，落草為寇，總之不再受人欺凌，反倒逍遙自在，威風八面。

　　鄭梓便是這樣一個能人。他早年先是在一個姓胡的財主家看場子，聲名很響，遠近的土匪、盜賊打這地方經過都得繞道兒走。有一回，一夥兒過路土匪餓急了眼，夜裡翻牆入院打劫錢物，不料剛剛翻上胡家牆頭，立即就有石子夾風帶響疾飛如雨，眾匪徒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已經葬送了小命。

　　清晨起來，有人親眼見到胡家收拾殘屍就如同打掃院子里的落葉一樣滿滿堆了一車運走。稍後胡家人便放出話來：胡家有鄭爺在，誰活膩了想死，咱們好心送他一程！

　　自此，鄭梓的功夫更加聲名遠播。傳說他的“千手飛石”絕活兒能在瞬間擊發數十枚石子，準頭精確，力道沉狠，疾如流星，彈無虛發，殺傷力極強，縱有百十號人同時來犯，也只消半袋煙工夫便可致敵於死地。

　　鄭梓在胡家就頗有地位。人人待他不薄，敬他三分，不叫他的大號，直喊他鄭爺。試想一個出身低賤的窮人能在大戶人家混到這境界，不全是靠了身上的能耐？換了一般人是連做夢也不敢想的。

　　然而時間一長，鄭梓竟萌生了去意。那是因為一個女人。

　　那天深夜，鄭梓收拾了行李就要悄然離去。未出大門，卻被一個女人攔腰抱住。鄭梓的心一下就軟了，有那麼短暫的一瞬，他就任女人那麼抱着，眼中流下了熱淚。

　　“你真要走？”女人問。

　　鄭梓點頭。

　　“你捨得拋下我？”女人啜泣。

　　鄭梓回過頭來用力夯住女人的肩膀說：“正因為你，我才得走！快放手！”

　　女人眼裡開滿了淚花：“要走就帶我一起走，死也死在一起！”

　　鄭梓聽了這話忽然就把女人摁進了懷裡：“好！我們一起死……”

　　兩人借了夜色一口氣奔到河渡口。過了河，那邊就是另一個世界。可就在他們臨上船的一刻，岸邊忽然燈火大亮，幾十條人影手持火把將二人團團包圍。人群中間簇擁着的正是胡家老爺。

　　老爺面帶着微笑說：“鄭爺，你很讓我失望，自己不吭一聲就走倒也罷了，還把我的四太太拐跑，你說你是不是不忠、不孝？”

　　鄭梓低聲回答：“對不起，老爺。”

　　胡家老爺哈哈大笑：“那就留下吧，或者是她，或者是你。留下一個就行。”

　　女人愣愣地望着鄭梓，卻聽他說：“對不起老爺，我們一起出來的，一起走。”

　　胡家老爺的臉突然就變得扭曲猙獰：“忘恩負義的小人！離這麼近，你的石頭留着沉屍吧！”說完大手一揮，手下已利器在握迅速逼攏。

　　鄭梓手起石飛，先將為首的幾人放倒，待眾人一愣，卻又淡然一笑，抽出腰中佩刀“刷”的一聲竟將自己右臂齊齊砍了下來！

　　眾人大驚失色，猛聽鄭梓喝道：“老爺的恩情，我永世難忘，這條膀子是我陪給老爺的！”胡家老爺冷笑一聲：“誰不知道你是‘千手飛石’，說不準哪天會回來報仇雪恨？要走也可以，另一隻膀子也留下！”

　　說時遲，那時快，胡家老爺話音未落，早已有人舉刀就劈。女人在身後尖聲大喊，卻已無濟於事，鄭梓毫不躲避，一條左臂竟也被生生砍斷！

　　等鄭梓清醒，發現自己正躺在船上，女人的眼睛已哭成了桃子。鄭梓想抬起手來撫摩一下女人嬌嫩的粉臉，卻猛念雙臂失了，竟不禁笑出聲來。

　　為躲避戰亂，兩人專走山路，風餐露宿。忽一日，被一群土匪捆上山去。說也巧了，這匪首吳起也是能人，酒量大、會耍槍、愛玩女人，落草前曾認識鄭梓。此時見鄭梓落難，又見其身邊的女人姿色嬌美、風華絕佳，早就動了惻隱之心，忙叫人好生安排起居。

　　鄭梓推辭不過，卻發現吳起眉宇緊蹙，便問為何事發愁？吳起長嘆一聲說：“兄弟過去也算是能人，實不相瞞，附近一個山頭的匪幫整天與我搶地盤兒，不按規矩走路，最近與我結下了梁子，約在這月十五盼月溪決一死戰！死我倒是不怕，只是擔心弟兄們兵器不利白白送死……”

　　鄭梓卻說：“閻王叫你三更死，哪敢活上五更天？去儘管去，是輸是贏，上天早就註定，不如喝酒！”吳起聽了大喜，急忙叫人抬酒來與鄭梓連干三碗！

　　這月十五，吳起匪幫果然傾巢出動，直奔盼月溪去。然而出乎意料對方竟失約了！吳起率隊埋伏了半天愣沒見到半條人影。等忽然明白，才發現為時已晚，對方調虎離山正是為了直搗老巢！

　　吳起急忙率眾奔回，納悶的是一路並未聽見一聲槍響。待他急速衝上山來，望見對手已東倒西歪，屍體殘損，血流成河！鄭梓和女人卻裝束一新，遠遠坐在洞外曬着夕陽。

　　吳起恍然大悟，頓覺心中一凜：原來這鄭梓的功夫根本沒廢，傳說中“千手飛石”的絕活兒並非全靠膀子，那是全身的功夫！

　　吳起就眯了眼睛笑着，緩緩走上前來，手中的匣子槍突然“叭嗒”一響，子彈在鄭梓的頭上炸開了花。吳起盯着眼前的女人說：“功夫再好也比不上槍快，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七姨太了。”女人不語，吳起驚奇地發現，身邊竟是一對紙紮的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