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諜三刺宋哲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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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哭聲
1938年7月,國民黨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宋哲元由於胃炎日趨嚴重,進食困難,不得不離開抗日戰場,經蔣介石批准來到南嶽養病。他們住在半山腰的磨鏡台賓館,隨行有一個醫療小組和一個警衛排。宋哲元是一位抗日名將,“七·七”事變中,任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軍長,率部在盧溝橋與挑釁的日寇拼殺,鏖戰數日,重創敵軍,打出了中國軍隊的威風,因此,他贏得了國人的敬重,可日本鬼子卻恨死了他。他來到南嶽養病,消息不脛而走,當地許多百姓都來看望他,甚至有人抬着肥豬、山羊來慰問,此情此景,宋哲元十分感動。
警衛排長歐陽昌見每天都有不少來看望宋哲元的人,擔心不利於他養病,同時抗戰期間,情況複雜,也難保證長官的安全。於是,他謝絕一切前來看望的人們,從此,宋哲元深居簡出。
轉眼到了“重九”,這天深夜,宋哲元坐在卧室給部下寫信,勉勵他們英勇殺敵。突然,牆外傳來一陣女人的啼哭聲,幽怨而凄厲。宋哲元不由得推開窗戶,啼哭之聲更加清晰可聞,聽聲音還是個年輕女子。他忙叫來歐陽昌,打開院子大門,一道向外面走去。
明月皎皎,青山隱隱。他們循聲來到附近的古松下,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伏在樹下哀哀哭泣。在她的身旁盤腿坐着一個青年和尚,低首合掌,喃喃念佛。
“姑娘,深更半夜,為何在此啼哭?”宋哲元關心地問道。
小和尚立即站起來,打量一眼身着便服的宋哲元,忙單掌施禮道:“阿彌陀佛,定是打擾施主了,罪過。”
“小師父寶剎何處?這位姑娘是誰?為何這麼傷心?”
小和尚見宋哲元言詞懇切,態度和善,便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原來他是南嶽祝融峰上封寺的執事僧,法號田靜。這姑娘是他的親妹妹,叫花連香,昨天從家鄉步行了一百多里,特來告訴他一個噩耗,父親同十幾個鄉鄰到廣東樂昌挑鹽腳,路上撞上日本鬼子被殺害了。花連香尋到寺里,是要哥哥離開佛門,投身抗日,替父親報仇。田靜悲憤交加,恨不得立即奔赴戰場,痛殺鬼子,可是師父堅決不許他犯戒殺生。連香無奈,要下山投河自盡,不由傷心痛哭。田靜擔心妹妹輕生,因此連夜追下山來。
宋哲元聽了,安慰道:“連香姑娘,你這個態度很好呵!但不要輕生,你才19歲嘛,往後的道路還長着呢!”
連香止住哭,抬頭仰望這位平易近人的長者,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接着,宋哲元又對小和尚道:“如今國難當頭,日寇入侵,我不殺人,人必殺我,救國救難,這是善舉。”
田靜高興地說道:“先生的話使我心鏡明亮,我一定要為父報仇,為民救難!”
花連香撲通跪倒在宋哲元面前:“小女子感謝先生的大恩大德!”
“快起來。”宋哲元拉起了花連香。月影西斜,萬籟俱寂,宋哲元吩咐田靜把妹妹帶到附近的尼姑庵去住下,便與歐陽昌回到了住所。
連香獻橘
連日來,氣候出現了少見的悶熱,天空積滿了雲層。這天中午,宋哲元躺在客廳的竹椅上納涼,歐陽昌跑來報告:“宋將軍,花連香提着一籃橘子來看您,被警衛擋在門外,她說一定要見見您。”
“一個女孩子,讓她進來吧。”
花連香邁着輕盈的腳跟隨歐陽昌來到會客廳,把籃子放在桌上,笑吟吟地對宋哲元說:“我知道了,您是指揮二十九軍在盧溝橋打日本鬼子的宋將軍!全國有名哩!”
宋哲元叫她在桌旁坐下,問道:“小花姑娘,你哥哥還在佛門嗎?”
“哥哥上前方去了,他要我告訴您,不打敗鬼子,決不回還。宋將軍,聽說您生了病,不要緊吧?”
“沒關係,不把鬼子趕出中國,我不會死的!”
“那就謝天謝地!我們老百姓多麼盼望您再上戰場,多打勝仗呵!”
“小花姑娘,你沒回家去?”宋哲元問。
花連香神色凄然:“父親被殺,母親也傷心而死,那裡還有家呢!我跟着庵里妙明師太做軍鞋,支援前方。”
宋哲元稱讚道:“很好,這也是為抗日救國盡一份力量。”
“喲,看我只顧說話了。”花連香挑了一個最大的橘子剝了起來,這隻橘子當陽的一麵皮色已經紅了。她很小心地把橘子的皮一瓣瓣剝開,連在底端。
山區的天氣孩兒臉,說變就變。正當花連香把剝了皮的橘子分為兩半,突然,閃電狂舞,一個炸雷當空劈下,山搖地動。“啪”地一聲,掛在屋頂上的煤油吊燈的繩子被震斷了,摔碎在桌子上,煤油四濺。花連香臉色驀地一驚,但很快恢復了常態。她手托着橘子底端,把發紅的那一半遞給宋哲元,微笑着說:“這是才摘下來的,請您嘗嘗鮮。”
宋哲元接過橘子,正要往嘴裡塞,突然聞到橘子上的煤油味,皺了皺眉頭:“橘子沾上了煤油,不能吃了。”
花連香接過宋哲元手裡的半隻橘子,嘆了一聲:“我對將軍一片誠心,可惜天不作美!”
“領情,領情。”宋哲元自嘲道,“只怪我宋某沒有口福。”
花蓮香返身走到門邊,把沾了煤油的橘子拋向外面坪里。
歐陽昌已將桌子上的玻璃片收拾乾淨,當他從洗臉架上扯下毛巾準備擦手時,不經意間從鏡子里看到了花蓮香拋橘子的背影,他愣了一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花蓮香回到桌子旁,又從籃子里挑橘子,恰好護士來給宋哲元測體溫,歐陽昌趁機把一籃橘子遞給她,並果斷地把她請出客廳。
敵機空襲
宋哲元來到南嶽,常常緬懷在“七·七”事變中為民族獻身的副軍長佟麟閣和師長趙登禹,拿出自己的積蓄,在麻姑坪修築了一座“雙忠亭”。
麻姑坪距磨鏡台賓館不過4華里,是一塊小盆地,一口大塘水明如鏡。因為下了好幾天雨,雙忠亭雖已建好,但沒舉行揭碑儀式。宋哲元見天已轉晴,便吩咐歐陽昌去告知大廟的巨贊法師,明天下午舉行揭碑儀式,請他前來超度英靈。
翌日,紅日朗朗。吃過中飯,宋哲元在警衛排戰士的陪同下來到麻姑坪。雙忠亭斗拱飛檐,碧瓦琉璃。待僧人超度完畢,忽然間天空傳來“隆隆”的響聲,三架飛機從白雲里鑽出來,迅速往下俯衝。歐陽昌抬頭一望,立即發現了機翼上的“紅膏藥”,急忙大叫:“不好,敵機來了!”話沒落音,一架“三菱”轟炸機拋下了數枚炸彈。
歐陽昌一把拉住宋哲元往距離最近的左側山下猛跑,一邊命令副排長指揮群眾疏散,其他警衛戰士緊跟在宋哲元左右。炸彈一顆接着一顆,頻頻爆炸,彈片橫飛,雙忠亭被掀翻了。在一顆炸彈快要落地時,宋哲元已跑到小溪邊,歐陽昌見情勢十分危急,說時遲,那時快,用力將宋哲元推入小溪,伏在他的身軀上,其他的警衛戰士也一齊飛身躍起,伏在他的身軀上,疊成一個人堆,將宋哲元壓在下面。
敵機遠去,硝煙散盡。宋哲元從人堆里爬出來,安然無恙。但是伏在最上面的兩名戰士犧牲了,指揮群眾疏散的副排長也受了重傷。
雪中送炭
時令已是“大雪”,一夜北風,滾滾寒流,南嶽山上的氣溫驟降。賓館還沒來得及備下木炭,宋哲元的卧室也未生火。清晨,花連香來了,後面跟着一個挑着兩簍木炭的老頭,說是特地送給宋將軍生火取暖的。歐陽昌打量一眼挑木炭的老頭,只見他圍着頭帕,幾乎遮住了雙眉,臉上布滿煙灰,衣服髒兮兮的。歐陽昌叫來警衛小何陪同他們到後面餐廳去用飯,並給小何使了個眼色。
花蓮香與賣炭老頭一走,歐陽昌又叫來四名戰士,輕聲命令幾句,然後把兩簍木炭提進客廳,弄來兩盆清水,叫大家把木炭一根根放進水裡浸泡,要是沒有“滋滋滋”的吸水聲就把它挑出來看過仔細。歐陽昌出生在貴州都勻附近的木炭之鄉,知道區分木炭和馬蹄炭(未燒成的炭)最簡單的辦法是用水浸。而這次卻是用來檢查木炭里的秘密。很快,他們發現一根兩寸長的奇怪“木炭”,外形,顏色沒有什麼不同,就是不吸水,也不是馬蹄炭。歐陽昌仔細辨認,發現這是一顆特製的烈性炸彈,只要把它挾進火盆里,立刻就會爆炸。此刻,他的推測已徹底得到證實,戰士們立即開始了緊急行動。
日諜失算
且說賓館餐廳里,小何給花蓮香和賣炭老頭斟酒勸菜,很是殷勤。這時,歐陽昌大步走進來,指着花蓮香怒喝道:“把這兩個間諜抓起來!”
坐在兩旁桌上就餐的那四個戰士,立刻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了他們。花蓮香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掩蓋的驚慌,但隨即鎮定下來,故作驚愕:“歐陽排長,這是幹什麼?”
歐陽昌冷笑一聲:“我要幹什麼,你自然明白,戲該演完了!”
“你信口胡言,我不懂是什麼意思。”花蓮香又對賣炭老頭說,“你走,沒你的事。”
歐陽昌一把扯掉老頭的頭帕和假須,眾人一驚,這傢伙剃着光頭,二十來歲,正是花蓮香的“哥哥。”
花蓮香雙目飛快一掃,見窗口和門外都站着持槍的士兵,便撒起潑來:“他與我無關,你們發瘋了,欺負一個弱女子,我要去見宋長官!”
正好,宋哲元來了。花蓮香又哭又鬧:“宋將軍,你們的歐陽排長把我抓起來,我犯了什麼罪?您不是鼓勵抗日嗎,難道我抗日也有罪?”
歐陽昌說:“花蓮香,我告訴你,恰恰是你們破壞我們抗日!你三次謀殺宋將軍未遂,今天自投羅網,人贓俱獲。”
宋哲元一聽,大為震驚:“歐陽排長,這是怎麼回事?”原來歐陽昌為了讓宋哲元安心養病,不增加心理上的壓力,一切都沒有向他報告,所以他全然不知。
歐陽昌望着宋哲元,誠懇地說“宋將軍,請您原諒卑職未能及時報告,但花蓮香他們是日本間諜,謀殺您是鐵的事實,證據確鑿。"說完,他轉向花蓮香,厲聲說道:“好吧,我來揭穿你們的陰謀。按照我的推測,宋將軍來到南嶽不久,你們的間諜機關就獲得了情報。你倆便奉命來到南嶽,熟悉當地的語言和風土人情后,開始了行動。那天夜裡,你們假扮兄妹,編造謊言,騙取了宋將軍的信任。第一次謀殺是給宋將軍送橘子,老天相助,炸雷打亂了你們的行動方案,你把剝好的橘子拋出門外。但你沒有注意到,我在洗臉架上的鏡子里發現你留下一半橘子,並迅速把它塞進口袋裡。當時我感到蹊蹺,按照常理,整個橘子都會拋掉,為何留下半隻呢?現在可以肯定,那隻橘子發紅的一半注射了烈性毒藥,如果拋在院子里,萬一被動物吃了會立即斃命,就可能引起我們懷疑。第二次謀殺是日機轟炸雙忠亭。南嶽在大後方,又非軍事區,日機顯然是沖宋將軍來的,而且時間、地點那麼準確,這就告訴我,一定是隱藏在南嶽的間諜及時提供了情報。而舉行揭碑的日子是宋將軍臨時決定的,唯一知道具體時間的外人只有巨贊法師,因為先天下午我去通知他按時去雙忠亭超度,我找到巨贊了解,他在我離開後去找妙明庵主,因為他們早已約定去山下一戶人家做法事,要去雙忠亭只有向妙明說明,巨贊的話被你聽到了,於是你立即向上級間諜機關發去了密電。這使我疑雲更重,派人去上封寺一問,根本沒有叫田靜的小和尚去投軍抗日。於是,我基本上肯定你們‘兄妹’是日本間諜。第三次謀殺就是現在——”歐陽昌的話戛然而止,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木炭”晃了晃,“你們把特製的烈性炸彈混在木炭里,只要挾進火盆,罪惡的陰謀便可以得逞。”
宋哲元大怒,一拳頭砸在桌子上:“小日本鬼子,今天能跳得出咱中國人的手掌心?”
驀地,男間諜從懷裡摸出手槍,旁邊的戰士飛起一腳,將他的手槍踢到門外。他見逃生無望,猛地一口咬住自己的衣領,頃刻間兩眼一瞪倒在地上。花蓮香欲與自己的同伴一樣,以死效忠天皇,但是她的動作慢了一點,一名戰士緊緊揪住她的頭髮,另一個戰士飛快地撕掉了她的衣領。
審訊時,花蓮香受刑不過,全都招供:她的日本名字叫長谷川子,男間諜叫加藤太郎,他們生在日本,但長在中國,曾回國在東京間諜學校受到嚴格的訓練。這次他們奉了日本間諜頭子土肥原二賢的命令,潛來南嶽謀殺宋哲元。
南嶽山上幾聲槍響,長谷川子倒在她自己的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