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

　　我活了這麼大，第一次像小偷一樣被人盤問，盤問我的人是同一部門共處十年的同事，而且是同住一個宿舍已有一年多的室友。

　　其實，在我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會那樣地盤問我。或許，這件事壓在他心中有一段時間了，可能到了非盤問我不可的時候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書。他剛洗過澡出來，便問：“你有沒有用過我的東西？”

　　我一聽此話，覺得有些怪怪的。所以我一時間有些愕然。我看看他臉無表情、一副嚴肅的樣子，我想了想——其它沒用過，他也沒什麼好東西我想用的。只是用過他的洗髮水。

　　“噢，對了。我用過你的洗髮水。”我應道。

　　“你沒有洗髮水嗎？”他問。

　　“還有一點吧。”我隨口答道。

　　“你不是早就沒了嗎？”

　　“還有一點點，不是完全沒有。”我如此解釋。

　　“你有，為什麼還要用我的？”

　　他這麼一問，我一時語塞，像小偷一樣的慚愧和窘迫。

　　“哪你用過多少次？”他接着又問。

　　在我看來，沒什麼大不了吧。所以我隨便地應道：“就星期天用過一次。”

　　“你敢說只用過一次嗎？”他的語氣越來越不對勁。

　　此時，我開始認真地回憶起來。可能兩次，最多也不超過三次。我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兩次。”

　　我認為用過與用過幾次沒什麼差別。為什麼非要說清楚用過幾次呢？我慢慢領悟出他話中的意思。

　　“你不是講過早就沒有洗髮水了嗎？”他還繼續盤問我。我知道他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了。

　　“我沒講過沒有了。只是說過不多了。”我有些衝動了，但我還是盡量緩和自己的語氣。畢竟是用過人家的東西，用后又沒跟人家說一聲，於情於理都不對。但當時我覺得那不過是太尋常的芝麻小事。所以我接著說：“那時候你說寶潔公司所有的產品都要漲價，國家正在審批，漲幅可能10％左右。所以我說了句我也沒洗髮水了，要趕緊買。難道你當真以為我沒洗髮水了？！”

　　其實，我這個人講歸講，做起來就忘到後腦勺去了。再說我的洗髮水也還有些，也不是一點都沒有。因此，一直洗到前些時候。到後來，確實沒什麼了，每次都擠，慢慢擠，免強也能擠出來洗洗。另外，我這個人洗頭也不勤快，一星期洗兩次，一次是星期三或者星期四，另一次是星期天。上星期天，洗頭時，確實擠不出來，也懶得擠，反正他有，我就順手用了。事後，我想去買，但這個月因小孩開學，我把錢寄回去了。所以，錢有些吃緊。故決定不買整瓶，而買散包的。沒想到，他竟如此盤問我。我猜測，他肯定檢查我的洗髮水了，要不他怎麼知道我的洗髮水沒了，而且懷疑我一直都用他的。

　　其實自己的東西有多少，估計一下就知道了。我用了多久？用了多少？就他那一瓶洗髮水從舊年的七月份到今年的八月份，從另外一個宿舍搬到這個宿舍，都一年多了，還能用到現在？何況又不是新的、整瓶的，能供兩個人用到現在？能用這麼長時間？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有數，用多少你自己也清楚。”到此，他向我撂下這話兒。

　　“我都解釋了，你還這樣說我，未免對我人格的懷疑和侮辱。我用過，只是沒確切告訴你用過幾次。”我越講越委屈，越講越生氣，“對不起，我向你承認，我窮人志短。等下個月，我買回一瓶給你。”

　　“你講這些做什麼？我只是講你有，為什麼還要用我的。你自己早就說沒有了。”他好像在做解釋。

　　到此，我算明白了兩點意思。一、自己有，還用別人的，說明我這個人愛占別人的便宜；二、我自己都說早沒了，說明我一直都用他的。從本質上講，我這人太隨便了，太不尊重別人了。

　　為此，我無話可說。用了，再多的解釋都沒什麼意義。

　　我覺得做人應該謹慎些，說話也應該謹慎些。假若你沒錢了，千萬別跟人說。要不有一天人家丟錢了，肯定會懷疑你。因為你曾說過你早就沒錢了，為什麼錢能用到現在？假若你喜歡一個女孩子，也千萬別跟人說。要是有一天，這個女孩子在晚上下班時遭人猥褻，人家肯定懷疑你，說你早就對她垂涎三尺，心懷不古。假若你很想擁有一台筆記本電腦，你也只能在心裡頭想想，不要對人家說出來。要是有一天，有人丟了筆記本電腦，你就會被懷疑。因為你曾經表露過那種慾望。

　　人心隔肚皮，那怕相處了很久，似乎很熟了，也不要隨便用人家的東西。背後，免得被人猜疑，說三道四。被人猜疑的滋味我算品味了，就像吞了一隻蒼蠅，讓你難受，欲吐卻吐不出來。即便吐了，心裡頭還有那種陰影。再則，人說不準什麼時候小氣，什麼時候大方；什麼時候心情好，什麼時候心情糟。

　　到最後，弄得兩個人都像陌生人一樣。同住一個宿舍，卻無話可說，天天都飽受如此沉默的尷尬。哎，男人，怎麼也像個女人一樣，氣量如此狹小呢？看來，還是猜疑惹得禍！

　　2008年8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