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愛

　　高級寫字間里，一個中年婦人小心的打掃着。

　　她，50來歲，卻比60歲的人看起來還要滄桑。她是這家公司的清潔女工，大家都叫她徐阿姨。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為高級主管們打掃辦公室。但是她總有一個很奇怪的舉動，就是她每天都會在王曉雲經理的辦公室門口徘徊很久。

　　王經理是個很精明能幹的年輕女子，25歲就做到了經理的位置。

　　公司里總是猜測。

　　直到一天，一個小女孩出現在辦公室里。

　　她叫瑤瑤，是王經理的女兒。

　　徐阿姨那天很反常，當她看見瑤瑤的時候就變的很激動，而且幾次偷偷的落淚。

　　和徐阿姨共事的陳嫂給我們講述了一個故事。

　　幾年前，一個母親進入了更年期。她的女兒卻是風華正茂的20歲。從夏天開始，母女倆就因為各種各樣的事發生爭吵，有幾次甚至動手了。

　　這樣的爭吵一直持續着，讓人身心俱疲的煩惱。

　　直到這個母親無意間發現了一張單據。

　　“人流手術費***元”

　　女兒懷孕了，而且還做了人流手術？這對一個母親來說事一個莫大的打擊。

　　之前和女兒的爭吵完全不及此事的萬分之一。

　　她竟然不要臉到和男人搞出人命了。

　　這個母親氣昏了頭，惱羞成怒，恨不得將女兒打死在面前。

　　愛之深，責之切。越是恨的深，越是愛的深。

　　生氣的同時，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痛楚。

　　那夜，她做了她人生中最錯的事。

　　午夜過後，熟睡的女兒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她悄悄的走近，手上握着什麼。

　　她看着女兒年輕的臉，留着眼淚，“不痛的！你乖乖的。”

　　她手上拿着水果刀朝女兒刺去，刀子刺穿了她的肩膀。

　　劇痛使女兒醒了過來，她驚恐的大叫着，“媽，你幹什麼？”

　　女兒哭着。血一直流，甚至可以感覺到有風貫穿身體。

　　這個母親像是瘋了一樣囈語，“你怎麼那麼不聽話呢！你怎麼總是惹我生氣呢！你難道想氣死我嗎？”她的目光，她的神情，仿似失去理智的精神病患者。

　　接着她又對女兒一陣亂刺。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的命是我給的，我要你死！”她的話就像事對可惡的敵人一樣，從牙縫裡狠狠擠出來。

　　她瘋了，因為愛，她瘋了。

　　聞聲醒來的丈夫，看着倒在血泊的女兒，和滿手血腥的老婆，像傻了一樣。只是聽見女兒最後的求救聲時，才回過神來，擋住了妻子。

　　女兒被送進了醫院急救。

　　她身上有十多處傷口。

　　醫院走廊里的母親好像從噩夢裡醒了過來，傻傻的看着雙手，流着淚自言自語，“我不是故意的！怎麼會這樣呢？我殺了我的女兒！”

　　妻子的瘋癲，女兒的重傷，讓丈夫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你到底是怎麼了？那是你女兒啊！你怎麼能下的了手啊？”丈夫痛恨着妻子。

　　“你怎麼那麼狠啊？哪來錯了你說她行了，你為什麼要殺她呢？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女兒的姨媽哭着捶打着自己的妹妹。

　　是啊！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親生母親竟然會向自己的女兒痛下毒手！

　　這個母親只是哭着。

　　女兒還在搶救，還未脫離危險。

　　護士出來，“病人剛做過流產，這次失血過多，引起了血崩。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吧！”

　　彷彿天塌了下來。

　　護士剛走開，警察就來了。

　　母親被他們帶走了，走時她的哭嚎是那麼的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那一夜，世界無眠。

　　一夜的搶救，女兒仍未脫離危險。

　　警察提審母親。

　　“你為什麼要傷害你的女兒？”

　　她只是哭着，從昨天一直到現在，她的眼淚就未停止過。

　　“我……我……”

　　“她太傷我的心了！”

　　“我為她付出了那麼多，她卻說我該離開那個家！”

　　“她寧願相信別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媽媽！”

　　“她竟然背着家裡和男人懷了孩子，還做了人流！”

　　“原來令我驕傲的孩子卻成了我最大的恥辱！”

　　“可是我還是愛她的，真的。真的！她是我十月懷胎，身上掉下的肉啊！”

　　“我不讓她毀了自己，也毀了我！”

　　“我本來打算殺了她，再自殺的。”

　　“我對不起她，我這樣，讓她遭了更多的罪啊！”

　　“我只想幫她，救她，解脫。”

　　她泣不成聲。

　　警察接了個電話。

　　“現在你聽着，你女兒情況惡化。我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

　　剛到醫院就看見亂做一團的醫生護士。

　　原來女兒再一次血崩了，而血庫正好缺血。

　　母親衝上去，抓了個護士，“用我的血吧！讓我救她！”

　　她給女兒輸了血，她的血再一次流動在女兒的身體里。

　　可是這血液再也無法溫暖人心。

　　女兒脫離了危險。

　　當女兒醒來后，她拒絕見她的母親。

　　與此同時，警察正式落案起訴她。

　　直到開庭的一個月里，母親被拘留了，沒人去看過她。

　　醫院裡的女兒慢慢恢復過來，可是精神狀況不是很好，幾次甚至出現了輕生的念頭。她憎惡自己身體里流淌着那人的血，她抗拒一切關於那女人的事。

　　女兒的心裡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她自己的母親竟然要殺了自己，那種痛錐心刺骨，痛不欲生。

　　她慢慢的恐懼所有年長的女性。她怕，怕那些可怕的中年女人。

　　她整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絕和外界聯繫，甚至害怕和父親面對面，她怕父親會像媽媽一樣，狠狠的傷害她。

　　就連開庭后，女兒也還是拒絕出庭。

　　因為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曾經的事，她就會歇斯底里的覺得痛，她總是在夜裡突然驚醒過來，覺得周身疼痛。

　　這樣嚴重的抑鬱症使女兒像一個又盲又聾的小孩，總是蜷縮在角落。

　　在她的心裡，她無法再相信任何人，因為連母愛都能變質，還有什麼事永恆？

　　變質扭曲的母愛，也折磨着拘留所里的母親。她知道自己難逃法律的制裁，也知道那是罪有應得，但是一切為什麼會發生，為什麼會成這個樣子？

　　這件事一下子使七百多萬人口的城市沸騰了！大街小巷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

　　“天下有不孝的兒女，也沒不對的爹娘！”

　　“可是有那麼嚴重嗎？就因為未婚有孕就要殺了自己的女兒嗎？”

　　“太殘忍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啊？”

　　“怎麼下的了手呢？太不思議了！”

　　很多人關注這個案子，有很多人都去聽審。

　　一個母親的懺悔。

　　“我那時是氣昏了頭，才會那樣的。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那樣呢？為了她我可以放下我的自尊以及我所有的一切。但是你們要明白，當你把所有希望與夢想寄托在一個人身上時，如果她是這樣的，你們的心會有多痛……

　　“我是一個母親，我也經歷過人流。當我看到那張化驗單時，我的腦子就要炸開了。我想到了我當年的痛，也想到了我時常教育她要自重。然後就一股腦的認為她不知羞恥，不聽話，不自愛，一時失控……

　　“我不是為自己辯解，也不想辯解。我知道我失去女兒了。”

　　“經醫院鑒定，***的確有中度更年期抑鬱症。”

　　以上是醫院的診斷結果。

　　但是最重要，也是最令人以外的竟是女兒的一封信，使結局發生逆轉。

　　“我現在每當提起她就會後怕，因為我恨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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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懇請法官大人可以輕判她，因為是她給了我生命。就算曾經她試圖收回，我沒有權利說她有罪。一切的一切也許是源自她所謂的瘋狂的愛。

　　“也許是我真的不夠好，令她很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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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我與她兩不相欠，形同陌路。”

　　當庭的人完全不信這是女兒的口吻，成熟而冷漠的感覺完全不像一個女孩子。她絕望了。

　　最後就是這封信改變了判決。

　　她只判了8年。

　　有同事問陳嫂，“那女人後來呢？”

　　陳嫂很平靜，“那女人獄中表現良好，5年就出來了。”

　　“那她女兒呢？”又一個同事問。

　　“她女兒和當初的男朋友結了婚，還生了孩子！”

　　“那他們見面了嗎？”

　　“嗯，時常見着。只是真的形同陌路。”

　　“為什麼？”

　　“她女兒在寫完那封信后，就暈倒了。之後得了失憶症，忘記了一切，她抹掉了關於母親的所有。”

　　“真可憐！是啊！母親可愛又可氣，但是又可悲可憐。”

　　“後來，她想方設法接近女兒，只是希望能望她一眼就好！”

　　“她為什麼不認女兒呢？”

　　“她怕讓女兒回憶起可怕的過去，她的愛更深刻了。只要能見到她，看見她笑，看見她健康，她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哪怕每天都只是匆匆的一瞥，她也心甘情願。”

　　這個故事結束了，聽故事的人散去了。

　　陳嫂拉着徐阿姨下班回家。

　　“徐阿姨，你真的不告訴她，你的病嗎？”

　　“不用了，她以為我早已經死了！”

　　“可是你的病需要人照顧啊……”

　　“沒事的，都是我罪有應得。”

　　徐阿姨得了一種很痛很痛的病，一疼起來，葯都控制不住。

　　她回想，當年的每一刀都是刺在了自己的心頭，血一直流到了現在。

　　三個月後，徐阿姨垂危。

　　公司派王曉雲經理去看望她。

　　之後，徐阿姨就走了，走時很安詳。

　　從此，王曉雲經理也離開了公司。

　　一切沒有變化。

　　王曉雲一邊照顧家庭一邊工作，先生很愛她，女兒很乖巧。

　　她有一個毛病一直沒有改善，只要一發生爭吵她就會歇斯底里的覺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