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債

　　現在的社會真的是一個信息化的社會，就連我和本市一家企業的馬總經理曾經有過一段私交的經歷，也被領導從一個至今我都不清楚的渠道給掌握了。於是領導便把我找去。讓我幫忙把馬總欠我們單位50萬元的款子要回來發工資用。

　　說實話，我並不想去。我覺得我這麼去實在是浪費我的資源，因為這次為單位的事去求馬總，將來我個人冷不丁有個什麼事，再去求人家就不好使了。可是我需要錢，我覺得我那幾個月欠發的工資就在前面向我招手，因此便由不得我不去。

　　我到底還是去見馬總了。我沒打電話，我知道，雖然我們是朋友，但畢竟是從前的朋友。一打電話預約，我就很可能見不到他了。

　　馬總很忙。大着嗓門不停地接電話、打電話，這期間，似乎還一邊接着電話一邊瀟洒地在文件上籤了一回字。等一切都處理完畢，這才苦笑着對我說，沒辦法，每天頭都是大的。

　　我說，老百姓們都說，沒本事就做領導，看來還是不了解領導們的苦楚啊。我這麼說，馬總就深深地嘆氣，一副不被人理解很委屈的樣子。我便笑了。我說，你也別這麼委屈，畢竟，當領導好啊，居高臨下的。馬總一聽，樂了。馬總說，你輕易不來，找我，一定有事。我正想開口，馬總攔住了我。馬總說，你先別說，中午你留下吃頓飯，權當是陪我，好不好。這麼多年了，做了這麼個破領導，把朋友全給搞丟了。

　　中午就我倆，敘舊么，就不要別人參加，一參加味道就變了。馬總說。

　　中午，果真就我倆。還是老一套，喝酒。我說，老馬啊，現在你可真的有出息了，好多次想來看你，我都怕影響你工作。馬總說，你來就是了，我現在啊，缺的就是朋友。你說吧，我還缺啥，房子，有，不止一套；車，也有……來，喝酒，幹了！

　　我說，好吧，那我就豁出去了。

　　酒，真是個好東西。一杯下肚，“氛圍”出來了，話匣子也進一步打開了。馬總把臉湊了過來。馬總問，老尚啊，我來問你，你說我還缺啥。

　　我傻傻地看着馬總。

　　你有情人嗎？馬總問。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才算好。那麼馬總既然對此感興趣，說沒有顯然很煞風景，並且還顯得我很不實在。可我要是說有，我也得有那個本事啊。我一個小職員連自己都養不活，能有哪個女人願意做我這麼個窮光蛋的情人啊。

　　說嘛，你有沒有情人，或者，你有沒有過老婆以外的女人。馬總一邊繼續耐着性子循循誘導着。而我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只好傻笑。許多情況下，特別是我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我都是這樣傻笑。有時候，連我也對自己這種不爭氣的傻笑而暗自生氣。

　　我就有！馬總到底忍不住了。

　　你呢？他不依不饒地繼續問道。我乾笑了一下。沒辦法，我還是笑。笑得我恨不得左右開弓地照着自己的臉來回抽五百個大嘴巴。不過這時候，我總算知道我該怎麼回答了。我說，馬總，這兩年，誰還沒個業餘生活啊。

　　我這麼說，實際上有兩個用意。一是，對馬總有情人表示理解，二是暗示一下馬總，我也高尚不到哪裡去。我只能這樣了。要讓我承認我也有個情人或者小蜜什麼的，那我就太冤大頭了。

　　你相信我有嗎？馬總問。

　　我說，你要沒有，誰還有資格有啊。

　　兄弟，還是你沒小看我呀。馬總說，生活里，他們老覺得我只會經商，只會賺錢。

　　那還不好嗎？我問。

　　好什麼呀？馬總說，凡是好人，凡是沒有點“情況”、沒有點花花事兒的男人，都是最沒本事的男人。現在這兩年，還是做個壞男人好。

　　我傻了。

　　馬總說，比如兩個男孩，誰最快樂？壞男孩最快樂。同樣，做個壞男人也是最快樂的。哦，對了，你找我幹嗎，有事嗎？

　　天哪，終於等來了這句話。我趕快說明了來意。我說，那你可得把這個錢給我，我單位上等着這筆錢發工資呢。

　　馬總說，真的不好意思，錢我有，但被我的一個紅顏知己拿去了200萬——你知道的，剛才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有情人，呵呵——她拿去做一個項目了。等以後吧，那筆錢我一定還。

　　我沒有讓馬總說完，便趕快和他告別了。我怕我晚走一分鐘，就會真的上去，把他揍一頓，並且喝了酒，我怕我酒後無德，一不小心就會真的鬧出人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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