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味”纏身

　　派出所的王所長口味獨特，喜歡吃貓肉，他管貓肉叫野味。現在野貓很難搞到，他就專吃那種白天在家睡懶覺，晚上跑到田野里逮田鼠吃青蛙的貓兒。這種貓經過長期霜打露水泡，野性十足，貓肉細嫩味道特鮮。人家冬天吃狗肉補身子，他卻三天兩頭跑到村主任周福明家吃野味。

　　周福明聽說王所長又要來他這兒玩，當晚就叫上他侄子帶了三隻狗帶上鐵鉤蛇皮袋，抓貓去了。還別說，他們運氣還真不錯，剛剛走到一個小村子附近，就看到兩隻貓蹬在那兒捕田鼠。周福明一聲招呼，三隻狗一下子猛撲過去，一隻貓兒還沒醒悟過來，脖子早被一隻大黃狗咬住了。另一隻貓挺機靈，逃到了一顆柳樹上。侄子三下兩下爬到樹上用鐵鉤一捅，那貓兒就從樹上跳下來，還沒待它站穩，三隻狗齊刷刷地撲過去就把它叼住了。

　　第二天，王所長來了。周福明叫老婆炒好貓肉，滿滿當當兩大盤。另一隻貓兩條後腿被咬壞了，但還活着，周福明順手把裝貓的蛇皮袋往王所長的警車後面儲藏處一丟，打算讓他捎回去。

　　周福明和王所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喝酒說話興高采烈，從上午十點半喝到下午三點鐘還沒完。

　　兩人正喝得高興時，忽然走進來一個人，高大壯實，滿臉的絡腮鬍子，腳一跨進大門就嚷嚷：“周主任，你好自在，貓肉味道還好吧？”周福明抬眼一看，愣住了，來人正是昨晚那個小村裡的大牛。這大牛是個石匠，力氣大，村裡出了什麼事他喜歡出個頭。這事也巧了，昨晚周福明偷的貓里，其中恰好有一隻是他家的。

　　大牛怎麼會追到這兒來的呢？這事周福明心裡清楚。原來昨晚他看到這麼快就逮了兩隻貓兒，心裡一高興，就說：“運氣不錯，回家吧。”誰知他侄子正把兩隻貓往蛇皮袋裡裝，小村子里忽然響起了一片狗吠之聲，緊跟着跑出來很多人，四五把手電筒晃來晃來，往他們這邊跑過來。不好，讓人看見了！周福明連忙招呼侄子，熄掉手電筒，沒命地往回跑。可是他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怎會沒有人看清他？

　　這事要是放在平常，周福明還怕大牛三分，可今天這貓兒已經炒成了肉找不到證據，更主要的是有王所長在這兒，哪裡還怕他！周福明慢騰騰地轉過身子，歪着頭說：“什麼貓肉？你有沒有長眼，這，這是——野味，是野兔肉。”大牛火了，指着他的鼻子說：“你以為我野兔家貓不分嗎？昨晚有人親眼看你偷貓，你抵賴不掉，多少錢一隻貓，你自己說吧。”“我堂堂村主任，是偷東西的人嗎？”周福明剔着牙慢條斯理地說著，忽然聲音抬高了八度，“我今天跟你明說了，真要是貓，我賠你一萬元；但是如果是野兔，今兒個你跑到我家裡撒野——我饒不了你。”大牛一聽，一把抓住周福明的衣領就往外拽。

　　這時，王所長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說：“你不就是那個大牛嗎？我認識你。今天你如果想喝酒，就喝碗。想找茬，請你滾出去！”大牛顧自和周福明鬧，忘了邊上那個和周福明喝酒的人。他抬眼一看，乖乖，這不是王所長嗎，就笑嘻嘻說：“王所長，你也在這兒呀！”王所長鼻子里哼了一聲，陰沉着臉，顧自坐下喝酒，不再搭理他。他想，你大牛算什麼東西，只要我吭一聲你爆破證就辦不出，爆破證辦不出這石頭生意也做不成了。

　　趁這當口，周福明的老婆早拿過一個大海碗，掇了張凳子，大牛便大大咧咧地坐下了。他動了動筷子，挑了塊肉就往嘴裡塞。“怎麼樣？這野兔肉味道不錯吧？”周福明笑嘻嘻問。“不錯，不錯，味道好極了。”大牛也笑着說。哪曉得他那臉色突然大變，猛地站起身來，“嘩”的一聲，把一張桌子掀了個四腳朝天，弄得周福明和王所長滿頭滿身都是貓肉和酒。

　　周福明和王所長呼地站了起來，幾乎同時向大牛撲去，兩人一個按頭一個抓腳，想把大牛摁倒在地。哪知大牛力氣大，身子一動也不動，嘿嘿一笑說：“別費勁了，想怎麼處置隨你們吧。今兒個如果你們把我抓起來，你們還得老老實實把我放回來，你們信不信？”周福明鐵青着臉罵道：“好大的口氣，我倒要試試你的本事！人家好好請你喝酒，你倒發起酒瘋來，看我怎麼收拾你。”王所長掏出手銬“咔嚓”一聲就把大牛銬上了，兩人連推帶搡把他推進了警車。

　　三人坐着警車到了派出所，只見一個老太太早等在那兒，一看大牛被銬，就大聲叫嚷起來：“你們派出所是幹什麼吃的，怎麼偷貓的人不抓倒抓起人家大牛來了！”王所長沒好氣地揮一揮手：“去去去，您老大年紀了，不要在這兒摻和，我們正辦案呢。”老太太可不高興了：“我也是來辦正事呀——我家的貓讓人偷了，是到這兒報案來的。”王所長問：“誰偷的？”老太太往身後一指：“還會是誰，就是這個周福明！”

　　周福明一聽，身子一顫，故作鎮靜地說：“老太太，您可不能冤枉人哪。”老太太說：“我冤枉人？人家都看見你偷了——怎麼，還不把大牛放了！”“放人，好大的口氣！”王所長眼睛一瞪，“這放不放人是由你老太婆說了算的嗎？”周福明趕緊湊近王所長說：“王所長，她，她是咱劉縣長的娘……”王所長一聽，差點把魂兒嚇到爪哇國去了！

　　這個老太太確實是劉縣長的娘，她城裡住不慣，偏要住在老家。她養了只貓，寶貝似的，白天當伴兒，晚上就睡在她腳后暖身子。只是最近那貓整日不在家，跟了大牛家一隻雌貓到田野里瘋，恰好撞到了周福明的槍口下。老太太和大牛知道是周福明偷了貓后，兩人一商量，大牛到周福明家探看虛實，老太太則趕往派出所報案。

　　王所長連忙給老太太讓座倒茶，把大牛的手銬打開。王所長說：“老太太，這貓兒丟了，也不好隨便懷疑人家的。要不這樣吧，改明兒我給您送只好貓過來。”老太太說：“這是什麼話呀，什麼貓也比不過我那隻大黃貓，我就要自家那隻貓！”周福明更是一副苦相：“老太太，我真的沒偷，我們吃的是野兔肉，不信，您問大牛，他也吃過。”大牛正想說他們吃的是貓肉，就在這時，隱隱約約聽到有貓叫的聲音。再仔細一聽，大牛就聽明白了。他徑直往停在外面的警車走去，打開汽車后蓋，從裡面拎出一隻蛇皮袋來，把袋口繩子解開，裡面果然是一隻貓。這正是大牛家的貓，兩隻後腿都斷了，拖着身子，可憐兮兮地往大牛腳前爬過來。大牛對周福明說：“這裡面是什麼，你自己說吧。”

　　周福明見人證物證都在，底氣兒就沒了：“這貓我賠，我賠。”大牛得意地說：“好呀，現在你承認偷了是不是？賠一萬元，這話可是你說的。”“是我說的——不過，大牛兄弟，能不能少賠點？”兩人正討價還價，老太太急了：“那我的貓兒呢？”大牛哈哈大笑：“還會在哪裡，在他們兩個的肚子里唄。”這話一說不打緊，可把老太太給氣壞了：“你們，你們……”老太太本來就有高血壓，這一氣一急就往後面倒，“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王所長和周福明趕緊把老太太往縣城大醫院送。這事兒具體怎麼處理不知道，只知道周福明和王所長醫藥費和營養費花了一萬多元，王所長這個所長當不成了，周福明也在下一任村主任選舉中落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