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小品——追憶

　　看到河邊一地凌亂的落葉才驚覺，現在已是深秋了。自從到南方求學以來，對秋的界限已經淡化很多，南方四季常綠的樹木常常讓我忘記了秋的存在！

　　還記得小時候，秋天一到，滿世界的落葉就像漫天飛舞的雪花一樣，洋洋洒洒的，湛藍的天空好像是要把積壓了好幾年的樹葉都在這個秋天撒下，甚至讓人覺得整個秋天都要在落葉中度過！

　　小時候，看到落葉紛飛就拿上一個耙子，到樹林里去掃落葉，晒乾用來燒地鍋或者直接堆積起來等着樹葉慢慢腐爛，用作來年的肥料。那厚厚的樹葉鋪滿了一地，像是一張大自然精心編織的地毯，讓我不忍心去破壞！於是索性就躺下，躺在那層層的落葉上，柔軟，舒服。最重要的是有種樹木的清香，這種純粹的清香平時是不可得的，所以那時候就顯得尤其貪婪，直接把頭埋進落葉里，使勁的嗅個痛快。而這清香更像是老酒，初嘗芳香，再飲甘冽，卻不知後勁十足。伴着幽幽的香味，很快意識模糊，似睡似醒。翻個身，看那已經不怎麼稠密的樹葉編織成的黃綠相間的雲團。陽光透過殘缺的雲團撒落下來，朦朦朧朧之中滿天都是明晃晃亮晶晶的六邊形小格子，一閃一閃的，好像漫天的星星。恍惚間，覺得記憶中斷，醒來時又回到了睡覺前的時刻！

　　翻幾個滾，再老實的躺着數樹葉。如果幸運，還能看到當落葉還是樹葉的時候，和樹木的最後的訣別。一陣風起，樹葉搖搖欲墜，再也沒有了夏日風起時的洋洋得意。那搖晃的身體，不覺讓人心疼，對它們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次生離死別，雖然樹葉不是樹木的唯一，但是樹木卻是樹葉的唯一。樹葉那飄搖的身影慢慢的全是對樹木的依戀和不舍。如果有誰能夠讀得懂那身影的含義，肯定會被這首凄婉的情詩感動。或許這就是樹葉為樹木寫就的最後一封情書了。依稀還記得它們書寫第一封情書時候的樣子，那是一個陽光同樣明媚的春天。化作春泥更護“樹”，無形中落葉還在詮釋愛情的真諦——化作春泥，來年還繼續滋潤這棵已經不知道留戀了幾世的大樹。而我最終理解真正的愛情是利她（他）的則是好幾年之後，那是我在第二遍閱讀《平凡的世界》時醒悟的！

　　看着空空的籮筐，晃晃悠悠的爬起來，在這樣的地方覺得時空都是停滯的，時間過得很慢很慢。此情此景，我也漸漸放慢自己了的動作去適應這兒時間的節奏。

　　最終還是爬起來了，心裡卻是滿滿的不舍。此時才明白古人常說的：天為被，地為床，瀟洒走一生。我想他們所說的地肯定也是鋪滿了落葉的大地，那麼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肯定也是在深秋了。因為也只有秋季才能給人這種豪情，其他季節則不行，春季太冷靜，夏季太多情，冬季又太絕望！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說的也便是如此吧！

　　落葉寫下了秋空的寂寥，落葉也舞出了秋風的多彩。

　　待到秋雨灑落，滿世界便響起了“沙沙”的聲音，好像是有千萬隻蠶在一起貪婪的啃食着樹葉。此時心中不免為那些落葉而擔憂，怕真的有千萬隻蠶在啃食它們。有種感覺在心裡躲閃，隱隱約約的卻又說不出。多年之後才發現，其實那也是一種痛。

　　後來，到了南方求學，便與那幼時的落葉慢慢疏遠。

　　而如今，在這個到處是人卻又無比荒涼的城市，看着腳下凌亂的落葉，給我最多的感覺只是：一歲又一歲，一年又一年。或許是因為心境的不同，現在的落葉再也無法讓時間停滯，反而是帶着時間從我身旁匆匆溜走。同時溜走的還有那似水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