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夢

　　越來越多的夜晚，腦海的平靜一日復一日。猶如沉睡在黑暗裡的夢海，沒有一絲聲響。海水不深，卻始終沒有人涉足，包括自己——那好像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原本屬於自己的那片海，似乎有一層看不清的隔膜。長久的一段時間裡，我只是隔着這若有若無的距離，失了夢。

　　失去夢，對於一個愛做夢的人來說是一件可怕的事，因為你突然沒有了可以在閉上眼睛的那段時間的故事，沒有誰在另一個世界呼喊你，將你帶入夢裡。如此的夜，是輾轉難眠的。

　　夏日的夜，卻有一種吵鬧的靜謐，夜深人靜的時候，整座城的人關上燈，悄悄話縈繞於耳邊，還有着蟬聲陣陣，從不遠處幾處農家小屋後傳來的蛙鳴。七月流火，這些聲音都隨着晚風一齊飄蕩在城市裡，每一個深邃的房間，它靜靜闖入。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沒睡，對於這些是喜是厭。是否已然入眠。

　　偏轉過身子，面向著窗檯，窗外的燈光映射進來，照亮那幾寸的地方。那裡有我前些日子栽種的植物——三葉草，薰衣草。還是在一個月前，種子剛剛埋下，那段時日里連續幾天里沒有任何發芽的跡象。我忽然想起就在栽種它們的前一個月我養的金魚。陪伴我的時間就像一個夢的長短，離去的樣子與它們發芽的樣子一樣靜默。

　　此刻我腦海里浮現這樣一組場景——透明的魚缸里裝着水，水中的金魚游着水打着轉，不停的向水面吐泡，周身的顏色渲染着這小小的世界，紅的或是黑的。慢慢地魚缸里的顏色突然散去，水面越來越低，緊接着只剩下那透明，到最後唯一能察覺到的透明也消失不見。我的目光落在那些植物上，渾身一顫。可事實上是，我在害怕什麼呢？如今窗台上的三葉草葉子已經長成，薰衣草的身子也已亭亭，每一天在以一種細微的速度成長。

　　月亮朦朦朧朧的芒隱匿在窗外街頭的燈光里，風一吹，就落在那翠綠的枝葉上。我似乎又見到了那股遊動的活潑。

　　孤獨穿梭在黑夜裡，毫無定蹤，當然也沒有人願意去尋找它，人們都害怕一個人。要怎麼說，身邊不斷有人離開，暫別這座生活已久的故鄉，拋下一切思念的人，帶上自己的夢身邊人的祝福去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可終究是要習慣的，畢竟不是去旅行，無法像欣賞每一個景點那樣，只是駐足什麼也不做。相反的，要做的很多很多，附上自己幾個月的努力刻苦，心裡想的是不能讓自己失望，夢想遙遠，除了對自己負責，還不能忘了離去前對身邊愛的人許的承諾……你看，光是意識的包袱就已經沉重了。不過，也該慶幸於自己能夠背負這麼多，這不像是負擔，每每看見就感到不安。而是一種坦然，面對着過去未來的自己，成長過多的是收穫——愛與夢，穿插在整個生活里的美好，像一株獨特的植物，生長在心間，散發著沁人的香。

　　或許再怎樣平緩的離別總會帶着淺淺的憂，目睹着行去的身影，黯然失色。遠方的天迎着刺眼的陽光，也許我們都不該感到悲傷，此刻的離別不過是一段時光的距離，身邊，不過是離開了身，各自一邊。其實於此，只是會讓彼此更近，思念着，就在心裡，耳邊聽見的名字，腦海里就能清晰描繪出輪廓，面容。雖不是畫家，沒有明麗的色彩，可在每一段路途里，飛鳥落下的影子，路旁靜立高矮不一的屋影，以及此刻投在身後自己的影，天然就是一副簡單素描。想起的人也一樣。

　　燈光的另一岸是燭息，如同星辰忽隱忽現，隔着一片黑魆魆的空間，有着粘稠的不知名的事物。胸口突然一陣起伏，慌亂了眼神。枕邊小小的鬧鐘不停的發出時間走動轟鳴的聲響，整片天空是時間的荒，涼了過去，一同淹沒在這繁華落盡的夜裡。無數的情緒遊走在那，我忽然明白那粘稠的是什麼了，可我卻不能一語道破，迷迷濛蒙的蒼茫了整個眼底星空。

　　我從窗外看見不同的顏色，卻始終沒有能找到對應的關於夢的那一種。也許是過去了，也許還未出現。逝去的黑色與金色，成長的青蔥與翠綠；我不知道該怎樣將它們串聯在一起，本是無關，又非得要建立起一種聯繫。非得不可嗎？它們都是自己愛的東西，無論是遊動着的還是晃動着的，全是生命的姿態。然而卻是無法時時刻刻讓你感到心安，因為一切種種都有停頓，假如一天你離開太久，不見經常見的，就會有有一種擔憂。這種擔憂，存在於每一個無法入睡的夜裡。只不過比起這種擔心，我更多的是希望，希望在未來的時間裡能夠去這樣一個地方——田野中有着三葉草隨風搖曳的樣子，不遠的山坡上又有薰衣草靜立的模樣，而我能夠站在自己的那片海邊，和海水裡活潑着的金魚一起呼吸這份清新。

　　忽然想起誰，你呢，是否願意輕叩這夢的殼。

　　浮生若夢，真正存在的我想還是現實更多，不然自己真的無法解釋這沒有夢的緣故。

　　然遙遠的遙遠是一首未完成的歌，不遠的不遠是一本待出裝的書。不過我猜，閉上眼，即使黑暗混沌一片，我自會聽見和看見最期待的東西。

　　那麼，思念，不安，荒……　　 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