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脫_1600字

　　同濟中學·吳潔

　　1 順時針·無端的病症

　　前不久，她，我的摯友，住進了精神病療養院。　

　　或許從她陰鬱卻略帶高傲的眸子中，並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但她，卻在那個兩天，拿着半空的酒瓶，暈倒在地，醒來的，就變了。　

　　她開始胡言亂語，說，自己看到了過去的一切，雙手在空中撫摸着什麼，但其實，什麼都沒有。她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吃不喝。　

　　過了兩天，我想勸她進食，但她卻反覆對我說：“你看，好漂亮！”　

　　我流着淚苦笑着，說：“嗯，真好。”　

　　終於，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跟別的病人不同，在別人神神叨叨地左顧右盼時，她只是默默地用筆勾勒着什麼，像在策劃着什麼。　

　　

　　2 逆時針·一切的起因　

　　我知道一切耳朵起因，如果只說一個名字，顯得太過敷衍，不如，我來說一說，她的故事。　

　　她，在那節體育課上認識了他。　

　　那個逃課的人，在花園裡低頭奔跑，命運卻讓他們相撞。　

　　她抬頭，說對不起，看見了他深邃的眸。那一刻，有一股暖流湧進了她的靈魂，我們，稱這股暖流為心動。　

　　然後，她開始關注他，在他面前，舉手投足，都顯得有些做作。但是，後來，她如願以償，天天走在了他身邊。　

　　後面的情節有點像詩經李的《氓》。一個衝動女子對別人的愛戀似乎總是要以悲劇告終。　

　　她總是告訴我，自己不在乎了，可事實並非如此，她知道，我也知道。　

　　

　　

　　3 順時針·渴望中的破綻　

　　那天，我去療養院陪她。她見到了我，顯得那麼興奮。　

　　“陌俟！”繼而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似乎在他的記憶中，我的那些非也，全都是空的。　

　　儘管我不願意相信我面前的女孩是個瘋子，但是慢慢的，我都習慣了。　

　　我說：“你想見他嗎？”　

　　突然，我從她眼中發現了一絲異樣，好像是渴望，又像是破綻。　

　　

　　

　　4 逆時針·退回去吧　

　　幾天前，天空灰得像哭過。她要把他送的聖誕禮物退回去。　

　　“既然你這樣狠心，那就這樣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對着我反覆練習着，還不停地問：“這樣，成嗎？”　

　　我輕笑着說：“丫頭，別騙自己了，好嗎？”　

　　她說：“結束了，結束了就是結束了！”然後把頭埋進我的懷裡。　

　　我拍拍她，說：“別這樣，我們都想看到你堅強。”她的眼淚又瞬間滑落：“他說，他說，我不配……”有些語無倫次，但我足以理解。　

　　我繼續輕拍着她：“昨天說愛你，今天說讓你滾開耳朵人，你究竟愛他什麼？”　

　　她擦了擦眼淚：“愛……愛他身上香水的味道，愛……愛他的感覺……”　

　　我很想痛罵她幾句，難道，受了傷，還是不能醒悟嗎？但我最終還是笑了笑，說：“把禮物退回去吧，時間會撫平一切的。”　

　　她點點頭。　

　　

　　

　　5 順時針·不想再繼續　

　　療養院里，她繼續追問我：“你說，真漂亮，對不對？”　

　　我實在沒有耐心繼續回答這沒有意義而我又不知其意的問題，卻突然淚流滿面，對這個病人吼道：“你正常一點，正常一點好不好……你到底問的是什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或許，那時候，我更像病人。　

　　我透過不斷湧出的眼淚，看到她微微地一抖，好像要說些什麼，又咽回去了。　

　　我搖晃着她，抽噎着說：“我要你出院，你給我出院！你給我正常點……正常點！”　

　　她恍惚地看着我，好像是無動於衷，又像有一絲懺悔……　

　　

　　

　　6 逆時針·好吧，謝謝　

　　她把那男孩送她的禮物塞進他手裡，跟他練習時台詞不一樣，她只說了：“還你，包裝紙都留着。”　

　　“還我？好吧。謝謝。”男孩拿着禮物，微笑着，走了。　

　　1秒，2秒，3秒……安靜了數秒后，她終於開始號啕。　

　　空空的教學樓里，只剩下我和她。　

　　最可惡的不是男孩的負心，而是他的微笑與那聲“謝謝”。　

　　我看到了個禮物，一個八音盒，水晶球一樣。　

　　

　　

　　7 順時針·水晶球么　

　　療養院里的窗欞被她繫上了小酒瓶。　

　　“水晶球……你問的是那個八音盒對不對！”我搖晃着她。　

　　我捕捉到了她眼神的一轉，而後，又獃滯下來。　

　　“嗯，漂亮！”我繼續搖晃着她。　

　　或許是鎮定劑的作用，她只是輕輕地笑。　

　　

　　

　　8 逆時針，學會游泳的痛　

　　或許……令她變成這樣的，也就是那微笑，那“謝謝”，那轉身，那離去。　

　　她號啕之後，就沖了出去，不見了人影。　

　　2個小時后，我在那個叫做“忘記”的酒吧找到了她。　

　　那時候，她正輕輕晃着小酒瓶，說：“他不真收下了，他還說謝謝！哈哈！哈哈哈！”　

　　我要了杯巧克力酒，靜靜地聽，我沒有阻止她一杯一杯地把自己灌醉。因為，我知道，她只想淹死自己的痛苦，但他不知道，痛苦，早就學會了游泳。　

　　“傻丫頭，你並不是對杜松子酒上癮，你是對這該死的命運上癮！”我一邊捂住她正要嘔吐的嘴，一邊對她說道。　

　　她拿着半空的酒瓶晃晃悠悠走進衛生間，我沒有跟進去。　

　　很長時間過去了，我發現她還是沒有回來。　

　　走出酒吧，我發現，她早已暈倒在地。　

　　她的淚水，也化作了雨，落滿天……　

　　

　　

　　9順時針·你的布局　

　　終於，她不再問我同樣的問題。我叫那個男孩來看她，好歹他也有兩隻，急忙趕來。　

　　但是，我把那男孩帶到她面前的瞬間，我從她眼中看到的不再是獃滯，而是赤裸裸的怨恨。　

　　我卻並不在意，拍拍她，說，會好起來的，然後退了出去。　

　　良久，我聽到一聲慘叫……　

　　不是她，而是那男孩。　

　　我和護士衝進去的時候，只見一把小刀差勁了男人的腹部，血迅速由紅色化為紫色……　

　　她冷冷地笑着，右手的手指卻不時地在抖。　

　　男人被抬了出去，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將她按倒，強行地注入了鎮定劑。　

　　笑聲驟停，漸漸地，她睡了過去。　

　　

　　

　　10逆時針·心理準備　

　　在讓那男孩見到她之前，我已經讓他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當然也包括她用到向他次來這一可能。　

　　精神病療養院是不會有刀的，她報仇心切，很有可能從我的包中偷走那把我每次來給她削水果的刀子。所以，每次我都待兩把刀，一把放在明顯的位置，一把放在皮包的夾層里。　

　　直到一天，我發現，那把放在明面上的刀，已經被她藏了起來。　

　　所以，才叫來了那男孩。　

　　

　　

　　11順時針·後來　

　　男孩沒有死，當然沒有死，只是徹底離開了她的世界。我不提及，她也不問。　

　　她沒有犯罪，因為她是精神病患者。　

　　我沒有犯罪，因為這不是我指使的。　

　　但她也許受到了驚嚇，像是報了仇，或者說是忘記了，慢慢的病情開始好轉。　

　　直到，她問了我一句精神病人最經典的話：“什麼時候接我出去？”　

　　我知道……她的病，完全好了。　

　　

　　

　　12逆時針·我的布局　

　　我當然不會引導我的摯友傷人。　

　　我只是想讓她徹底的發泄，如果我的感覺沒錯，她的精神一直正常，根本沒有病掉。她也只是想見他，發泄，告訴他，她愛他愛到崩潰，他傷害了她，她還是放不下他，他要付出代價，她恨他，他在她心裡已不是那個他，她要報復他。　

　　或許，僅此而已。　

　　她只是需要虛張聲勢地報復他，所以，那把我故意留給她的刀，是伸縮的。　

　　

　　

　　13 順時針·未曾預料的真相　

　　她出院后，我帶她去郊遊，突然間，我笑了笑，說：“丫頭，你根本沒病，我知道。”　

　　“你只是像布個局，讓我幫你報仇，然後，這樣就不用坐牢。”　

　　我說得很平靜，像個長老，拆穿孩子的軌跡。　

　　“不，我只是，想忘記……”　

　　“那把水果刀……”我拍了拍她的頭想把真相告訴她。　

　　“是伸縮的，我知道。你一直不用它削水果。”我拿了出來，用力按了按。　

　　刀把中流出紅色的液體，繼而變紫：”我怎麼會去殺人？笨蛋。“　

　　“你……知道？”我凝重地看着她。　

　　這本是我安排的“治療方案”，我知道她想報仇，所以讓那男孩不躲避她的襲擊，假裝慘叫。　

　　到最後，布局人，竟是個瘋丫頭。　

　　唉……至於么？何必呢！　

　　“我只想，在我的劇本里，把他殺死……還有，哈，提高一下演技。”　

　　我狠狠地敲了她的頭：“好啊！病丫頭，你唰我玩兒！”　

　　轉眼，她早已淚流滿面。　

　　“對不起……我只是忘記不了。”　

　　“我不怪你，因為，我懂你。既然無法忘記，那麼，別去觸碰，或者，釋然怎樣？”　

　　“嗯，釋然了，不過如此，呵呵。”　

　　終於，我聽到了她久違的笑聲，聲聲響徹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