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是百年身_2600字

黯然回首，滄海桑田竟在一夕之間變成荒蕪。 　

　　獨自飲月，缺月梧桐卻怎能解情思苦傷於心？

　　一 　

　　她頰含意，唇含情，眉眼彎彎，舞出寂寞的痕迹。紅衣似火，如同鳳凰般翱翔九天。 　

　　她靜靜地站立在這狂風呼嘯的山頂之上，漫天雪花飛舞着，一片蒼白中那抹紅色竟是極為耀眼。 　

　　她輕拭隨身寶劍，劍柄處那一頂血色的紅點似乎是那漫天血花的見證。她看着她的寶劍，像是在看她的情人。最後她揚唇一笑，寶劍離手，順着奇異的軌跡，那抹血色之劍靜靜地看它主人最後一眼然後悵然墜入山底。 　

　　她微笑了。表情很安詳。像是得到了某種解脫。

　　二 　

　　這柄劍曾經染過無數人的血。 　

　　她弒父，殺兄，只為她的母親。那個風華絕代卻孤苦無依的女子。 　

　　她不愛她的父親。 　

　　但是，她愛她的兄長。 　

　　那是冥冥中的緣，卻更像是上天開的玩笑，那是孽。

　　三 　

　　她曾經以為她是只有母親的小孩。 　

　　因為，母親經常笑着對她說，孩子，請記住，你沒有父親。 　

　　年幼時便已懂得惟有力量才能保護自己所愛之人，於是她去學武。去那雪山之頂拜那素有“戰神”之稱的人為師。 　

　　於是，在她十二歲那年，暫別母親，踏上她一生的歸途。 　

　　她叫毛利蘭。 　

　　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四 　

　　毛利蘭說，她一生中最愛的便是她的母親。母親不喜見血，所以她踏入江湖的時候，都是一葉封喉，不見血。於是，她就被稱為了“弒仙”

　　她總是穿着紅衣，黑髮在空中飄揚，唇含笑，眉眼彎彎，那柄劍有時候總是躺在劍銷里，從不輕易亮出鋒利的光。 　

　　她行走江湖，嗜血好戰，她愛鮮血的味道，儘管有時候她在盡量避免血液流淌。 　

　　當時，江湖中還有與她齊名的人。 　

　　他叫工藤新一。 　

　　那個清逸若風，悲天憫人的男子。 　

　　是她一生中化不開的劫。

　　五 　

　　她學成武藝下山的時候，看到過那樣的一個男子。 　

　　當時雪花漫天，一身白衣的他，高潔出塵，對塵世的最後一絲眷戀來自於他悲天憫人的笑，否則他好像隨時都能隨風而去，飄然若謫仙。 　

　　他靜靜地望着她，她也靜靜地望着他。普天之下似乎只剩對方與自己。 　

　　第一次，難得的，她朝人露出了笑容。 　

　　他也笑了笑。 　

　　她轉身走了。他也轉身走了。 　

　　那不過是場極為偶然的必然。

　　六 　

　　蘭。幫我去殺了那個男子。 　

　　她的母親已經開始瘋狂了。或者說，她已經瘋了。她的母親，有傾國之姿，有玲瓏之心，但是逃不過愛之一字。所以，她瘋了。

　　但她還是聽母親的話，畢竟那個男子是誰與她沒有關係。 　

　　所以，她殺了他。當劍舞出血花的時候，她看到他驚恐的睜大的眼睛，聽到旁邊女子的尖叫聲。她知道母親要她殺了那人的原因。因為，那男子肯定和她所謂父親很像。 　

　　她想到這，微微的笑了。很殘忍的那種。 　

　　就在母親要她殺第三百二十三人的時候，他出現了。 　

　　他終於出現了。用一種悲憫的眼光。那樣的目光讓她惱怒。 　

　　不要再殺人了。他輕輕地說著，手撫起她垂在耳鬢的髮絲。 　

　　她冷冷地笑着。不發一語。母親卻像見到鬼一樣地嘶叫起來。 　

　　快，快！快殺了他！ 　

　　母親瘋了。她不再年輕的臉上那種瘋狂的神色。她沒有聽母親的話，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說你走吧。 　

　　他笑了。笑得有如蓮花。 　

　　他輕輕咬着她的耳朵低語，蘭。蘭。

　　蘭。 　

　　她一顫。 　

　　感到心裡有什麼正在劃開來。

　　七 　

　　她以為她此生都不會愛上什麼男子的。天下男子，都是些盲目地自大的傢伙，她不屑這般世俗男子。卻傾心於他。或者說，傾心於愛情。 　

　　母親對她說，幫我去殺了那個男子。一定。 　

　　與往日不同，這次母親異常的平靜，彷彿說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彷彿她現在冷靜地過分，與平日更不同的是，加了一定。

　　於是為了這個一定，她笑了。她說好的親愛的母親。 　

　　她其實不只是為母親，也為自己。她也恨她的父親。 　

　　她終於知道這次母親讓她殺的人是誰了。是她的父親。哦，不，應該說是欺騙她母親的男人。 　

　　

　　那是位中年男子。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迹，只是眼中沉澱着一種滄桑。當他看見她緩步走來的時候微微笑了，他伸開手臂，像是要擁抱她，他說，孩子，我等你好久了。 　

　　她不緊不慢，目光如炬，她定定地看着那個男子，最終淡淡說了句，我要你的命，你肯嗎？ 　

　　男子笑了。帶着一種奇異的寵溺。他說其實我早就死了。其實我等你很久了。 　

　　那麼好吧。她笑了，同樣的風華絕代，像是一瞬間大片大片火蓮盛開。 　

　　

　　八 　

　　男子倒了下去，倒在了踉蹌趕來的母親懷裡。 　

　　男子說，你終於來了。 　

　　於是母親開始哭泣，她說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地說著不停地說。 　

　　毛利蘭怔怔地看着這場鬧劇，她放聲大笑，最後又啞然失笑了。 　

　　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當她看到他的手上染着的鮮血的時候，她突然感到一陣昏眩。 　

　　母親靜靜地躺在那裡，嘴角的微笑安詳而恬靜。 　

　　風華絕代，傾國傾城。這一刻的母親是美麗的，即使她不再年輕。

　　她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望進他的心裡。 　

　　最終她悲慘地笑了。 　

　　第一次，她開始怨恨起自己來。 　

　　他唇邊染笑，仍是靜靜地看着她，白衣上已經有了血跡。她母親的血跡。

　　九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在大腦恢復清醒的時候她的劍已經刺穿他的胸膛。 　

　　他在笑，很安靜。有如蓮花盛開。 　

　　她聲音沙啞，為什麼，為什麼殺我母親。 　

　　他微笑了，因為你母親殺了我父親。 　

　　那麼我要殺了你。她望着他，低語。 　

　　他笑了，不再說話，只是突然深深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個吻，這個吻，是冷的。 　

　　他靜靜地躺在她的懷裡。 　

　　就像母親躺在父親懷中一樣。 　

　　她突然發現母親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母親是自殺的。 　

　　

　　一滴清淚從眼角溢出，她問着他，眼裡閃着悲哀的光， 　

　　我們只能這樣了嗎？ 　

　　他還是笑着，緩緩閉上眼睛。

　　她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濺起一朵傷疤。 　

　　

　　十 　

　　黯然回首，只嘆命運無情。 　

　　回首已是百年身。衣鬢髮雪，薄如蟬翼，終於在那個雪花漫天的日子裡一切都歸於沉靜。

　　回首已是百年身，原來一切不過過眼雲煙，原來一切都是夢一場。 　

　　夢醒了。輾轉，四溢，百年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