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好
手機:M版 分類:人生勵志 編輯:得得9
明天,你好
文/子川
人生總有那麼一段時間,或早或晚,以為自己都過不去這個坎,但是每個人都過得好好的,心情或好或壞。
十七歲夾雜在十六與十八之間,好像夾雜在自以為是的不成熟與成熟的分界線,迫切想要再長一歲,那樣就意味着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成熟。
阿滿十七周歲的時候,很瘦。
他喜歡一切他喜歡的東西,討厭一切他不喜歡的東西。他看着下午的太陽,偏愛那個時候的光線,他覺得那個時候的陽光才是一種朦朧。他不喜歡太陽,可是他喜歡那種柔光,亮堂的感覺。
陽光太過漂亮得耀眼,只有那種透過雲層的光線才是最真實的。閃耀在人的肩膀上也不會覺得太過亮堂,總是那麼恰到好處。
一切漂亮的東西都不是美的。好像有個西方的名人講過這個悖論。
阿滿喜歡站在太陽底下,用側臉迎接太陽,讓光亮透過睫毛,打向地面。然後很安靜很安靜地光合作用。只要是心情不大利落的時候,他就這樣。
然後就會覺得所有的晦氣全部隨着水蒸氣不斷蒸騰。而後就會像是經過全身按摩那樣輕鬆愉快。
好像說,喜歡太陽的總是嚮往光明,且會不喜歡雨天。那種都是潮濕的感覺,會令整個身體都悶悶的。
可是阿滿不是,他喜歡雨天的程度甚至多過天晴的時候。坐在屋檐下,或者躲在某一塊能夠看見天空的地方。
他覺得天空也是具有喜怒哀樂的。
開心的時候,就放晴。不開心的時候,就下雨,給那些來不及撐傘的人們,製造點相識相知,以讓自己也開心起來。
那個時候阿滿就會很開心很開心地笑着。
這種感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從阿滿有記憶的時候就有了。他一直很喜歡天空,也喜歡腳下地面的殷實。
其實好像說,阿滿除了討厭那個有着很火熱的太陽本身之外,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讓他討厭的東西。
然而對於他來說,太陽又是如此遙遠,而他又如此喜歡太陽給予地球的亮度。
能知道夸父逐日的堅持嗎?阿滿的執拗也在於此。
他不在乎事物本質是從哪裡來的,他只喜歡那個結果,不論好壞。甚至於如果說他不喜歡液態的水,而他喜歡凝固成固態之後的水。
他不管本質都是水這樣事實。
我是在什麼情況下認識阿滿的呢,我想,應當是我同情心泛濫的時候。
杭城的車站從來不缺的一類人,不是騙子就是小偷。
我站在車站外面,剛下車,汽車上的味道總是讓人很想嘔吐。於是我就站在車站一旁吹風。一副很明顯的學生模樣。
有一個看上去將近三十歲的女人,那張臉我在一年後的今天仍然記得,可惜是一張勞苦大眾的臉,很難形容。
可能正是那張勞苦的臉,所以當時我才會把身上僅剩的錢都給她,她用她名義上要坐車回家但是又沒錢的借口。
儘管等她走後的一分鐘里我思考了許久覺得那應當是個騙局。結果就是我連把我坐公交的錢都給搭進去一分不剩。
阿滿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並且他很友好地給了我四個硬幣。
可想而知當時我有多激動,一個陌生人給了我一種很別樣的溫暖。
這是我獨自一個人離開我應該待的地方,我想給自己一個理由,能夠繼續好好聽母親話的理由。
我慶幸母親一直沒有過多地強迫我,而總是只對我說一句話。她說:做個好人。
好人對於我這個年紀來說太好當了,於是我就拿出好心對待每一個甚至於是陌生人。然而這種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好事。
但是我仍舊往好的方面想,因為我遇見了阿滿。
阿滿相當嫌棄我,因為他覺得我拉低了整個人類的智商。他覺得認為這件事是錯誤的存在欺騙性的並且這種性質又異常明顯,我還能乖乖上當,應當算是人類歷史上或者今後都是絕無僅有的奇葩。
當他得知我們不幸又在同一個中學之後,他眼睛忽大忽小,忽大忽小,彷彿想要把我看透。我想他是恨不得我能夠穿着校服出行才好。又或者他慶幸我沒有身穿校服,給學校丟人。
反正他領着我免費晃蕩了杭城,在這個我並不熟悉的小區內。
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覺得我傻還對我這麼好。
他說,你不是傻,你只是不聰明。那麼正好有人來映襯我的聰明,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其實事實上是我拖累阿滿的事情更多一些,那都應當歸功於那些層出不窮的騙局以及各色各樣乞討的理由。
到最後母親認識阿滿的時候,阿滿成了我的管家。母親將我的生活費都放在阿滿的口袋裡。
阿滿大名叫金滿滿,我覺得這個寓意就像是跟錢多多那樣,一個性質,一個類型的。
但是阿滿覺得“金”這個姓比“錢”姓大氣多了。因為金子的市價明顯比紙高,並且保存時間比紙長。
我時常被阿滿諸如此類的理論所吸引,毫無緣由地被吸引,就像黑洞那樣,吸食着一切它所接觸的東西,永遠沒有飽的感覺,於是就變成了黑壓壓的,低調的黑。
遇見阿滿之後我的成績蹭蹭蹭往上升,就像正比例函數似的。於是我媽就越來越待見阿滿,覺得全部都是阿滿的功勞。
可實質上阿滿的成績不大好。 “不大好”這個詞還是委婉的說法。
阿滿的母親不在意,父親也不在意,我覺得他的父母很開明。他們只希望阿滿能夠找到他所感興趣的事情並且堅持下去。
他母親說,人生有三大悲劇:第一是不懂得選擇,第二是不堅持選擇,第三是不斷地選擇。
這三種阿滿都沒有。我都有。這就是我跟阿滿之間最大的區別,除卻性別之外。
我跟阿滿之間的距離是我覺得這輩子最遙遠的距離。無關情愛。
當他跟我說他即將用整個十七歲行走的時候,我突地覺得這種差距即將變成鴻溝,或許還有形成江流的可能。
我不止一次在腦海中臆想過能夠獨自一人背包旅行,然而我卻無法拋棄塵世中那種煙火的味道。我害怕孤獨,尤其在夜深入靜的時候。
阿滿幾乎做了所有我想做卻沒有勇氣做的事情。於是在他面前我永遠只有一種心態,就是自卑。
他走的時候,我把手上的紅繩戴在他的手上。
起碼有一樣稱之為曾經屬於我的物體能夠代替我看看這個繁華浮躁的世界。阿滿能夠給這個世界帶去安寧,就像他給我帶來安寧一樣。
其實在阿滿剛走的那段時間裡我特別不習慣,我已經習慣於有那麼一個人在一旁,儘管有些時候我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可知道彼此身邊有一個人在,就會有莫名的心安。
阿滿走後我曾經試圖想找一個人代替他,可惜所有同性閨蜜都無法代替我跟阿滿的默契。
他帶給我的關於世界的一切給予我很大的幻想。在阿滿的世界里所有一切都是好的,即使看上去不是那麼漂亮的東西都是美的。
就像“所有一切漂亮的事物都不是美的”這種邏輯感也只有阿滿能夠告訴我。
能夠給我少許安慰的是阿滿從各地不斷給我寄的明信片,那裡沒有到處充斥着的人群。我看着山水景色,好像不久前阿滿正在撫摸着這些明信片,於是透過這張薄薄的紙,我的心頓時充滿了寧靜。
每張明信片的最後,都是阿滿留給我的印記:
明天,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