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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事3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小瓦不再吭聲了,心裡將赫老闆祖宗八代罵了個遍。這些有錢人,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從醫院出來,天已麻麻亮,大街上很難看到出租車的影子。蓮子堅持自己走,小瓦不肯,將蓮子從醫院一口氣背回檔口,小瓦的後背被蓮子的淚水洇濕了一大片,並順着脊梁骨一滴滴流了下來。 安頓好蓮子,小瓦這才返回自己的出租屋,稍稍合下眼,又去超聲波液位計廠里上班。 如果這件事到此為止,小瓦和蓮子也許就是世上最好的一對男女朋友。但命運總是這麼奇怪,冥冥之中似乎總有天意在安排。快到中午時,小瓦才發現自己的廠牌掉在了蓮子那裡。天舒廠是憑內窺鏡廠牌打飯的,沒有廠牌就等於沒飯吃。 小瓦給蓮子一個電話,蓮子說,你過來拿吧,中午順便就在這裡吃頓飯,也算讓我感謝感謝你。 就在那天的中午,一床大紅的被子蓋住了小瓦和蓮子嬌羞的身軀。 事後,小瓦說,蓮子,我對不住你。 蓮子用手指擋住了小瓦的嘴,小瓦,你是個好人,我是自願的,我們都是真誠的,你給了生活的力量和勇氣,我不讓你為我負什麼責,只要能時不時的看到你,我就很滿足了。真的,小瓦,我愛你! 小瓦第一次躺在女人懷裡,哭了。 這一次,蓮子給小瓦信息,是想讓小瓦跟他一起去赫老闆那裡拿投影機。錢不多,才伍千元,本來直接打到銀行卡上就行了,但赫老闆又故技重演,依然約蓮子去三聯農莊。 小瓦知道蓮子一個人出門危險,雖然玉回來了,但小瓦放心不下蓮子,撒個謊,匆匆跑了出來。 這次倆人都有了經驗,到了地點,蓮子開門見山地說,赫老闆,這次我男人可以陪你喝酒了,我們已經結婚了。 哦,赫老闆一臉尷尬的笑,忙搖頭說不喝了不喝了。目的達不到,赫老闆連飯都懶得吃,吩咐司機結賬走人。 這次的錢,結的很順利,倆個人都很開心,蓮子想留小瓦在店裡過一夜,小瓦說,她回來了。 蓮子說,是玉么? 小瓦點點頭。 那你就趕緊回去吧。蓮子雖然有點捨不得小瓦走,但還是及時給小瓦攔了部的士。臨上車,蓮子踮起腳尖,吻了吻小瓦的額頭。說,要對人家好一點,懂不? 玉破天荒一連請了三天假,她想徹底搞清楚什麼樣的女人能看得上小瓦。不是說,男人有錢才變壞嗎?這小瓦沒錢怎麼也變壞了呢? 玉是有心計的女人,她不像混合機工廠里其他小姐妹,一發現老公的不忠誠,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她要讓跟她爭奪小瓦的女人知道她的厲害,讓小瓦乖乖的回到她身邊。 所以,那晚她裝着沒事一樣,安安靜靜地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她就到廠里請了假。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二天的中午,她看到小瓦走進了下角一家鞋材店,那老闆娘長的真秀氣,渾身上下充滿一股書香味,這樣的女人要是去夜總會裡坐台,不知道多少男人去瘋搶,怎麼就看上她那窮不啦嘰的小瓦呢? 小瓦有什麼好?老實、樸實、心地善良。這是多麼過時的東西,在這個社會上最吃不開的就是這種男人。可也是奇怪,原以為自己因循守舊,思想不解放才會選上小瓦。可這女人,怎麼看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怎麼也會喜歡上小瓦?就在玉胡思亂想的當口,小店的卷閘門刷地拉了下來。 中午了,下角的人們都有午休的習慣。 玉的胸中頓時就有一股醋味涌了出來。她傻傻地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裡,任中午的太陽將自己曬得汗流浹背,也不肯挪動一點點腳步。過路的行人都以為玉精神上出了毛病。 玉這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直到小瓦離去,玉的眼睛才活泛起來。玉盯着店的粉碎機廣告招牌,心裡策劃了一個報復蓮子的計劃。 玉撥通了鞋材店的電話。問,是老闆嗎? 是。 怎麼稱呼你呢? 叫我阿蓮好啦。 是這樣,我們這是一家新開的個人鞋店,地點在城郊先科大道旁邊苗家壩,你能不能給我們送點超聲波明渠流量計材來,我們付現金。 謝謝你們的關照,我這就給你們送去。請問,你都要些什麼? 玉噼哩叭啦一通猛報,這些材料的名稱都是平常她從小瓦嘴裡聽說的。玉點的貨能讓蓮子足足裝滿一大車。 玉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從下角到苗家壩要過三個陡坡,第一個是下角灣,這是下角進進出出的唯一通道,像個問號一樣,坡度長且彎;第二個是合生大橋,坡度不是很陡,但很長;第三個就是苗家壩,其實就是一座拱型橋,在城郊結合部,坡度陡且急,一上一下的,這兒經常好發生車禍。 玉就是想給蓮子一點顏色,讓你狠狠地累個半死不活。過了苗家壩,我就關機,讓你嘗嘗上當受騙的滋味。誰讓你搶我老公的,不要臉!玉本來還要在心裡再罵一句。 但她沒有罵,因為她感覺這兩個字跟蓮子好像不沾邊。不沾邊的東西罵也沒意思。 玉推着自己的小單車,遠遠地跟在蓮子後面,她要親眼看看自己導演的一幕好戲。 這是十月的天氣,在北方已進入秋風颯颯的季節,可南方的太陽依舊火辣辣地曝晒着大地,漆黑的柏油路面踩在腳下軟軟地發燙。蓮子戴好草編的涼帽,脖子里系了條毛巾,蹬上了三輪車。 本來這麼多貨蓮子可以叫一部小四輪的,但想到快要到期的房租,女兒的寄宿費,還有純水設備公司催要的貨款,蓮子心裡就有些發抖。她咬了咬牙,推車出發,從那滿滿的車斗里她看到了力量,看到了希望。 三輪車不緊不慢地向前滑行,遇到上坡,蓮子就趕緊下來,一手撐着車把,一手拉着車沿,瘦小的身軀儘力往前傾,把全身所有的力氣貫注在雙臂上,讓三輪車艱難地向前移動。 開始,玉覺得挺解恨。累死你,狠累你。誰讓你來搶我老公的,該死。 快要到坡頂,蓮子有些支持不住了,身子往地面傾斜得更低,身上的衣服濕成一片,緊緊貼在脊背上。即使是這樣,三輪車不進反退,貨物太重了,蓮子力氣太小了,三輪車的鏈條被扯得發出嘎嘎聲響。 蓮子急得快要哭出聲來。她不該這麼逞強,裝這麼多貨,還想一口氣爬上下角灣。蓮子知道,她若一鬆懈,車必然後墜,順着坡勢下滑,那速度、那力量何止千斤。車毀人傷不說,萬一後面有行人,可就釀成大禍了。 就在這時,人行道邊一位挑着擔子賣菜的老人及時幫了蓮子一把。閨女,你們家作孽啊,怎麼讓你一個女人家出來干這活。老人幫蓮子推上坡,看着一大車貨物,連連搖頭。 跟在後面的玉看到柏油路面上留下三條不規則的痕迹,還有痕迹旁邊漸漸被陽光烘乾的腳印。一剎那間,心像被針扎了一下,蟄蟄的痛。 爬合生大橋的時候,蓮子轉變了一種方式,她先把貨物從車上卸下一半放在路邊,然後推着另一半往前走,邊走邊回頭看。就這樣,走不多遠,在目光所能企及的地方,再把車內的貨卸下來,推着空車倒回去,把路邊的貨裝上。如此循環着前進,猶如螞蟻搬家,一步一叩首,一點一點將整車貨搬上了合生大橋。 上了橋,蓮子坐在馬路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一瓶自帶的白開水被她喝了一大半。 等氣喘勻實了,蓮子才騎上三輪車往前走。 玉來到了蓮子坐的地方,看到了一塊濕漉漉的屁股印兒。旁邊,還有一小口痰,裡面裹着血紅的絲。玉的內心再次咯噔了一下。如果說在下角灣是針扎似的痛,那麼她現在的心,就像用鎚子往牆上敲釘子一樣,咚咚地跳着痛。自己原本不是個毒辣的女人,怎麼會想出這麼一個孬主意。現在受懲罰的好像不是蓮子,而是她自己。蓮子是身體在受苦,而她卻是在受良心上的煎熬。這樣折磨人家,自己還是一個人嗎?玉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像被耳光打過一樣,火辣辣的發麻、發木。她掏出小靈通,才想起自己只有小店的電話。除非她現在主動走向前去,向蓮子承認她就是那訂貨的買主。 等過苗家壩的時候,我一定要去幫她。就像那個賣菜的老人一樣去幫她。玉打定了主意,心裡才稍稍好過一些。 然而,到了苗家壩不等玉過去幫忙,已有一個騎摩托車的男人提前截住了蓮子。遠遠地,玉看見倆人發生了爭吵,那男人在蓮子身上搜來搜去,只搜出一把零鈔。 蓮子走近些,才聽到兩人的對話。 蓮子說,胡大海,你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男人問,這貨送到哪裡? 苗家壩。 你這個臭娘們,騙誰,我天天在苗家壩混,哪裡來的鞋店? 蓮子掏出小靈通,撥打玉的電話。玉嚇得趕緊關機。 蓮子接連撥了幾次,都沒有撥通。這下蓮子簡直是氣瘋了,把一肚子的委屈化成滿腔的憤怒撲向男人。可蓮子哪裡是男人的對手,幾個耳光把蓮子打得暈頭轉向,撲通摔倒在地上,那男人似乎覺得不過癮,看看夕陽已隱去,路人行人稀少,抓起蓮子的雙手就往路邊小樹林里拖。 玉再也看不下去了,丟下單車邊跑邊喊:有歹徒啊—— 那男人只得停住手,衝著玉喊:叫你媽個鬼叫,老子的老婆也叫。 玉不管,不停地大聲呼喊,遠遠近近的行人紛紛往這邊跑來,那男人只好倉惶逃走。 玉扶起蓮子,看她鼻青臉腫,已昏迷過去,玉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的,在路人的幫忙下,蓮子才慢慢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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