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代親

　　隔代親

　　六月中旬，我和老伴乘飛機前往北京二女兒家探親、避暑，看望女兒、女婿和可愛的小外孫豆豆。

　　自從豆豆出生以來，每年夏天都去北京度夏，一住就是三個多月，天天和小外孫一起生活，陪他玩耍。所以，小外孫和我們特別親熱。今年，豆豆四歲多了，在幼兒園上中班。看到我們來了，他就不願意去幼兒園了，每天想賴在家裡同我們一起玩。沒辦法，他爸只好連哄帶抱送他去幼兒園。下午五點鐘前，我和他爸輪流去接他，在外面陪他玩耍一兩個小時才回家。

　　在家裡，小外孫就纏着他外婆親熱、撒嬌。每天清晨五六點，他就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我們房間，“外婆，外婆”叫個不停。在上海自己家裡睡慣懶覺的老伴不得不起床，幫他穿好衣服，陪他在客廳玩，給他喝水，吃點心和水果。

　　傍晚，一進家門，豆豆就興奮地連聲叫喊“要外婆，要外婆”，奔跑着撲進外婆懷裡。老伴得意地拉着豆豆的小手，親熱地說：“豆豆，回家第一件事幹什麼呀？”豆豆習慣地回答：“洗手。”“豆豆真乖，走，外婆陪你洗手去。”豆豆乖巧地跟着外婆進了衛生間，自己開龍頭，擦肥皂，邊玩水，邊洗手。“好啦，好啦，洗乾淨啦，別浪費水啦。”老伴邊說邊關龍頭，用干毛巾擦乾雙手，帶他回到客廳，拿起早巳準備好的木瓜，明知故問：“這木瓜給誰吃呀？”豆豆吃，豆豆吃。”小外孫自豪他坐到外婆跟前，張開小嘴，等着外婆一匙一匙地餵給他吃。女兒見了，勸說道：“媽，別餵了，讓他自己挖着吃。”老伴固執地繼續喂，解釋說：“豆豆還小，挖不幹凈。”女兒嗔怪道：“都是外婆慣的。以前都是他自己吃，現在連吃飯也要外婆喂。”老伴笑道：“我願意，怎麼啦？豆豆那麼精瘦，不給他塞飽，能長胖么？”

　　豆豆最令人操心費神的是每天晚上三件事：刷牙，大便，洗澡，都要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勸說，千方百計，想盡辦法，才勉勉強強同意。女兒要去給他幫忙，他卻不領情，大聲叫喊“要外婆，要外婆。”執意要外婆幫他刷牙，陪他大便，脫衣洗澡。直到躺在床上哄他睡著了，老伴才精疲力盡地回到卧室，放心地睡覺休憩。六月下旬，女兒因公出國，去日本、美國一個多星期。女婿輪到上夜班時，豆豆就由外婆陪他睡。

　　七月中旬，我感冒發熱，不斷咳嗽，怕影響老伴睡眠，就躺在客廳沙發上休息。天氣悶熱，開着窗戶，樓旁馬路上正在修路，挖土機、大卡車的轟嗚聲吵得人睡不好覺。清晨三四點鐘，豆豆就被吵醒了，悄悄起床，來到客廳。女兒跟着過來，幫他穿好衣服。我揮揮手，示意讓女兒關上房門回去睡覺，由我陪着他看窗外馬路上施工的挖土機。一個多小時后，挖土機停工開走了。豆豆從窗台上爬下來，跑到主卧找外婆去了，我怎麼也攔不住。

　　第二天清晨，不到五點鐘，天剛亮，豆豆又早早起來了。我從沙發上爬起來，陪他一起玩。可他不理我，徑直跑進主卧找外婆去了。老伴硬撐着起來，帶他到客廳，幫他穿好衣服，哄他喝了水，陪他玩各種各樣的玩具汽車。我巳連續幾個夜晚沒有好好睡覺了，老伴讓我進房間睡覺。

　　長年以來養成的早起晨練的生活習慣，一到五點半左右，怎麼也睡不着了。提着小型數碼音響，下樓晨練去了。這個小音響又能收聽調頻廣播，又能播放USB，音質清亮，是女兒送給我的珍貴禮物，天天早晨陪我鍛練身體，愛不釋手。

　　一天中午，老伴正在廚房裡給輪休在家的女婿做炒麵，我進去燒開水。老伴說她頭暈無力，身體不舒服，讓我接班做飯，她去客廳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老伴本來就體弱多病，類風濕、腎衰竭、高血壓、高血脂，血糖也偏高，每天都要吃幾種藥片，喝一大碗我給她熬的中草藥湯。醫生叮囑一定要靜養休息，千萬別勞累，別感冒。

　　我想，肯定是最近一段時間帶豆豆太操心、太勞累了，又睡不好覺，很可能感冒了。從書架上取來體溫計，給她測了一下體溫，三十八度。我關切地說：“感冒發熱了吧，趕快吃退熱片。”她搖搖頭，滿不在乎地說：“沒關係，不需要服藥，休息一下就好了。”

　　傍晚，女兒下班回家，聽說媽病了，心急如焚，說：“肯定是帶豆豆累病的。還是回上海吧，在這裡太累了，休息不好。”說完，就趕緊打開電腦，網上訂購七月二十三日中午的機票。

　　聽說機票不打折，老伴心疼地說：“別急着訂票，太貴了，不划算，還是過一段時間，等有打折機票時再回去吧。”女兒說：“這兩個月上海開世博會，又是暑假，根本沒有打折的機票。別心疼錢了，我們不差錢，還是身體最重要。”老伴拗不過女兒，嘆息說：“才來一個多月，這麼早就回去，真捨不得離開豆豆。”女兒說：“要是想豆豆了，我們帶他回上海去看您。”

　　臨走前，老伴又去兒童服裝專賣店給豆豆買衣服，還去超市採購了豆豆愛吃的木瓜、彌猴桃、西瓜等瓜果。

　　這天早晨，聽說我們要回上海，豆豆說什麼也不願去幼兒園，非要跟我們一起乘飛機回上海。老伴摟着豆豆，動情地說：“外公、外婆今天就要回上海了，豆豆捨不得外公、外婆走，是不是？”豆豆爽快回答：“是。”老伴說：“外公、外婆也捨不得豆豆，也不想走。可是，飛機票巳經買好了，不走不行呀！”豆豆說：“那我也坐飛機跟你們一塊回上海呀！”

　　老伴將豆豆緊緊地摟在懷裡，戀戀不捨地說“豆豆聽話，跟爸爸去幼兒園，以後外公、外婆一定還會來看你。”豆豆被他爸爸抱走了，門外傳來豆豆的哭叫聲：“要外婆，要外婆。”聽得我們直揪心。站在卧室窗口前，目送豆豆去幼兒園，耳邊彷彿響起小外孫的哭喊聲，心疼得差點流下眼淚。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