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淚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叮”“當”
那是媽媽在我上高中的時候親手為我用100個糖紙摺疊製作的風鈴,很多顏色的糖紙,有紅色的,有藍色的,還有黃色的,五顏六色的穿插在一起,很是漂亮,窗戶外面的風吹起,總能聽見它不知疲倦地“叮叮噹噹”響起。
媽那時說,風鈴是系靈的,掛在床頭,就算靈魂走丟了,也會順着風鈴的聲音找回來的。
那時,我只是笑媽媽,還相信迷信,可是媽媽卻堵住我的嘴,摸摸我的頭憐惜地說道“傻丫頭,這是真的哦,你別不信,你看你成天被小小的野貓都能嚇得發燒,現在媽媽給你系個風鈴,晚上睡覺就不怕野貓嚇你了。”“額”看着媽媽那麼認真的眼神,我的心情就像波浪在翻滾。
媽媽連續三個夜,總是挑燈作業,為我編製那個風鈴,頂上一個小圓圈,中間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最下面是一個最大的圓圈,然後吊著很多小珠珠,那珠珠是媽媽從外婆那裡找來的,聽說是外公去世的時候留給外婆的,是什麼質地的我就不知道了,總之聽媽媽說那珠珠很值錢,其實,值錢只是一種象徵意義,主要的是因為那珠子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含義,在我看來,也許是外公的遺物吧,才讓外婆這麼覺得它們特殊。圈圈都是由一個個糖紙折成的千紙鶴一個拉着一個組成的,各種顏色渾然一體的,每一層上面都掛着五六個小鈴鐺,當風吹進來的時候,叮叮噹噹的,聽起來很好聽,很脆很響亮。
我記得臨近高考,應該說高考前三個星期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要熬夜到十二點,天天都是X的N次方在那裡計算,頭好大,好煩,那段時間正好是春夏交季的時候,每晚都會有一陣雷雨夾雜着不大不小的風吹進我的房間,風鈴總是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心煩意亂的我,看着它就煩。想扔掉,可是每每剛想動手,就想起媽媽看着我的雙眼“你不要不信哦、、”心中一陣緊,便默默縮回了手。
上高中的時候,每晚都會晚自習,每晚都會很晚才回家,學校離家有段距離,我那時候膽子很小,晚上回家總是會被突然躥出來的東西給嚇到,回到家,晚上睡下去準會發燒,只要發燒就要請假去醫院,這樣我高中三年,落下了很多課,媽媽總是心疼地端詳着我耷拉着的腦袋,不知道是聽哪個阿姨或者婆婆說的,風鈴可以系靈,就是說,風鈴是招魂的,誰家的風鈴,誰床頭的風鈴就認識誰的靈魂,如果這個靈魂體被外界的力量給逼出了本體,那麼風鈴會帶回這個靈魂體。對於受着高等教育的我而言,無疑是封建迷信,可是媽媽卻相信,很相信。那時候,我怪過媽媽為什麼相信那些瘋言瘋語,也曾對媽媽說過我不喜歡風鈴。或許是因為它不停得晃動摩挲出的聲響,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讓我感覺到那種不安全吧,我似乎對那個風鈴帶着一種很微妙的情感,總是對它定不了位,再或者它上面有媽媽的味道,所以,那感覺很奇妙,說不好。
後來工作了,換了床,不再有床沿了,也不再有地方掛風鈴了,我也不再那麼容易生病,容易發燒了,媽媽便幫我把風鈴洗了洗收進柜子里,語重聲長地對我說“收好了,她可是你靈魂的象徵,不要扔了,知道嗎???”我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可以安靜地生活了,也許,在我寧靜的心川里,這東西並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吧,我也只是因為它是母親的心意。
媽媽走了一年多了,在她走的那天,我又拿出了躺在柜子里的風鈴,掛在床頭,隨風飄搖,每次回去,睡在床上,聽着風鈴那已經不再響亮,不再清脆的聲音,彷彿、、、、彷彿着什麼?我卻在心中蕩漾着迷離,深邃,不知道如何才能幹脆地形容出那種心碎的感情。
我,把風鈴捧在懷裡靜靜地躺在床頭,阿姨進房間了,看着我和滿是灰塵的風鈴弄髒了她剛剛洗乾淨的被子,她眼中的不滿,像烏雲遮蓋了我的視線,她是排斥我的,也許更適合地說她是排斥着我這種不以為然的心情的。阿姨還算溫柔地扯過我手中的風鈴。我緩緩站起身,她問我“風鈴還掛上去嗎?”那緩緩的聲音背後,我能感覺出她的心煩。我知道她很是不情願。
“不用了,還是收在柜子里吧”我站起身,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弱弱的回答。
“咦?奶奶,被子上好多水,一點一點的,好臟,上面還有灰。”阿姨的孫女像看到了什麼大猩猩一般,驚訝的表情隨着她那指着我床頭被子上風景的手來回晃動。
“那是風鈴的淚。”我跺出了家門。
我是想家的,那家的味道在我心中充滿了想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迷離的風景,物是人非,那在每一個人心中很普通的家的感覺,竟在我這裡變成了奢侈的情懷。
真的好想家,想家的時候心口好悶。想家的時候,手,是冰涼的。想家的時候,沒有了方向。想家的時候,失去了靈魂。可是家在哪裡?我的家在哪一個角落裡??家??不再是家,家??只是一個驛站,家?我笑了,眼角的餘光早已泯滅了,那是對家的渴望,對家的彷徨。
聽說手冷的人是斷了翅膀的天使,飛不回天堂,只能在人間想念着天堂的親人。我的手從來沒有過溫度,就像我床頭的風鈴,從來沒有停止搖擺過,有人說,斷翼的天使是需要呵護的,就像那風鈴是需要珍藏的,因為風鈴上有媽媽的味道,有媽媽曾經滴落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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