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綠肥紅瘦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南枝香蘊藉,北枝意包藏,淡妝濃抹惹風流。軒窗凈,畫堂幽。青山迢遙,碧水遠,幾處閑愁。秋風無賴起相思,更灑落,幾點催花雨。
花影壓重樓,疏簾卷殘月。雨搓風揉抱愁濃,紅酥瓊苞藏秋意。煙鎖江南,惱人天氣。冷香消春夢,倦依欄,亂紅深處醉蝶舞。更有秋蟲,天明時候,一聲聲,頻添孤寂。
小院靜,閑窗開,遠岫出雲黃昏雨。細雨微風戲梨花,曼搖落,幾點痴情淚。芳草連天碧,遠山入畫圖,望斷天涯路。二十年前此門中,猶記取,美人泣。
昨天讀李清照詞,感嘆她詞的婉約唯美,甚是愛慕,也胡謅了幾句,因為不懂音律,只當好玩。李詩不怎麼樣,唯有一首 《烏江》:“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驚天地,泣鬼神,其英豪之氣,令多少男兒汗顏。李詞卻珠圓玉潤,渾然天成,讓人沉醉。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首如《夢令·春曉》,最是風流瀟洒,合我胃口,仔細把玩,如抱美玉,愛得不得了。
現代女詩人,席慕容的詩也有着這樣的美麗,含蓄蘊藉,回味無窮。整個少年時代,我就是席慕容的忠實粉絲,可是半輩子,都沒法寫出她這樣美麗的詩。也許我不是女人吧,根本就沒有女人那樣細膩溫柔的情懷,自然只能拜在石榴裙下,甘心做一個俘虜。
席慕容的《曇花的秘密》,也一樣有着溫婉的情致:“總是要在凋謝后的早晨,你才會走過才會發現。昨夜就在你的窗外,我曾經是怎樣美麗又怎樣寂寞的一朵。我愛,也只有我才知道你錯過的昨夜,曾有過怎樣皎潔的月。”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秘密吧,藏在靈魂深處,讓時光沉澱出歲月的沉香,醞釀出濃郁的酒,打磨成晶瑩的珍珠,雕刻成溫潤的玉,讓靠近的人,聞香識女人。突然就失了魂,奪了魄,淪陷了。
林徽因,陸小曼,張愛玲,三毛,白落梅,雪小禪,這些精緻的女人,無不有這青花瓷般的高貴,孤獨而美麗的靈魂。讓走進他們心靈的男人女人們,沉淪,迷醉,不知歸路。
窗內梵音繚繞,茶香濃郁。窗外疏影橫斜,暗香浮動。今年九月是閏月,中秋過了,重陽過了,桂花卻遲遲不開,只打着一些翠綠的骨朵。這骨朵也打得太久了吧,差不多一個月,還不見開的跡象。也許越是芬芳的東西,越是要經過漫長的孕育,才能開得驚心,開得動魄。
院子里滿是桂樹,有百十棵,大的差不多有兩層樓高,蓊鬱,蒼翠。悄悄走近,摘一枝,捋下數十個小米般細小黃綠的骨朵,放在嘴裡,靜靜咀嚼。濃香從口內往外散發,彷彿自己就是一朵花,得了花的精神。人,本來就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一生,不過也是花開花謝,芬芳與美麗,只留給有緣人。
院子里沒有海棠,綠肥紅瘦的,要數美人蕉和紅玫瑰。也許是些月季吧,玫瑰和月季,我不太分得清楚。小區里的樓上,如火如荼地開滿不知什麼花,愛花的人太多了,很多人家的陽台上都養了花,奇形怪狀的,叫不出名字。花園裡,也多一些奇怪的花,每次路過,我總會繞道到有花的地方,靜靜看一下,低頭、仰頭、遠望、俯身,都是花。這就是熱愛生活吧,愛花的,總比不愛花兒的多了一些情趣,一些閑暇,與花相對,注視,凝眸,不言不語,也是一種交流,一種精神上的享受。
要來小酌便來酌,未必明朝風不起。對呀,飲酒,賞花,吟詩,作畫,花下獨卧,花中下棋,也未嘗不是一件雅事。小區里廢棄的足球場,開滿了無數野花。往年都是枯黃的雜草,今年居然大片大片的,都是金黃的小野菊,真是奇了,千杯萬盞,就是陶淵明,也該嘆為觀止了。億萬朵吧,不計其數,我是醉在這片花海里了,沒事就往花海里一躺,枕花眠的感覺真好,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一隻花蟲了呢?可惜變不了蝴蝶,不過,做花蟲也好,可以睡懶覺,不用飛來飛去,忙活。一覺醒來,骨子裡都透着野菊的芬芳,呼吸里,更是香得不得了。
去年泡的桂花酒,喝了一年,還沒喝完,一半酒,一半桂花,喝一口,腸胃都是香的。桂花香從肌膚里滲透出來,那種感覺,自己還是人嗎。去年采了幾十斤桂花,都泡酒了,大半送了父親,父親樂呵了一年。今年只等這桂花開,仔細採摘,泡酒,那是酒鬼們一年的好心情呢。
自古詞人悲秋,特別是從唐宋詞里走出來的美眉們。見花落淚,見雨傷情,個個林妹妹再世。有個浪漫的想法,若把古今所有多情女子的淚,收起來,至少也可以造一個西湖吧,不斷的有淚蒸發,仍舊會不斷的有淚灌進來,那淚造的西湖,是永遠也不會幹的。
這個秋,是真美呢——擁雪堆紅,綠肥紅瘦,千杯萬盞。不如弄一些水墨,把她畫下來吧,寫進詩里,揉進心裡,自己,便有了唐詩宋詞的風韻。
文:性淡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