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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習慣了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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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慣了逞強》

  時間一點點向晚間9點靠近,坐在出租車上的她心如火燒,跟女兒承諾的回家時間已過了近一個小時。她一遍遍催促着師傅快點,快點,再快點,近乎懇求。

  打開門,書本、橡皮泥、零食,甚至碗筷,狼藉了一地。她只顧四處搜尋着女兒的身影,卻是不見。她抓狂地喊着。來不及換鞋,急匆匆打開所有的房門。通過房間的窗口望去,終於看見了女兒小小的腦瓜在黑乎乎的陽台上晃動。她趕過去,女兒趴在陽台上,一邊望着前面的小路,一邊往嘴裡塞着旺旺雪餅。“晨晨...”她近乎哽咽。你在這幹嘛呢?陽台上的風多大!“我在這望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沒想到你是從後面的路上回來的。”女兒欣喜地一頭扎入她的懷中,無限眷戀。自責、無助、辛酸,一齊湧上心頭。那一刻,真是特別討厭自己,為什麼要活得這般狼狽?

  那個應酬,只要她堅持,本來是可以推掉的,這個地球離了哪個都會照轉。但她沒堅持,還是謹慎的答應了。她知道,她只是個俗世中人,她也在那張網下,她不能做到真的無欲無求,無所顧念。安頓好女兒的晚餐,收拾好容妝,才惴惴的出門。

  席間,她謹言慎語,她禮貌謙遜 ,她熱情溫柔,她落落大方。既然出來了,她就要把最好的一面示與大家。大家不停地盛讚也讓她知道自己表現不錯。

  然而,回到家,看到可憐的女兒,她還是明白了:即使奮鬥了十幾年,她還是不能坐在他的對面喝咖啡。無論她怎麼努力,生活中始終有補不齊的短板。捧着女兒的小臉,無奈與蒼涼一下子填滿了胸口。唯願,女兒長大后再不用像她這樣。所以,她還是不能停下腳步,必須向前,向前。

  這些日子,她一邊上班一邊拉扯着女兒,說不累只是逞強。哪能不累?尤其是像她這樣對生活不肯苟且的人。但她從不願說,說了能有什麼用?

  記得那年她選擇剖腹產下女兒,她老公緊張得像是我要上刑台,並一再要求接她母親過來作陪,她堅決的拒絕。母親來了,除了多讓一個人跟着擔心,對事情能有什麼幫助?那天落着大雪,望着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她靜靜地等待着新生命的到來。麻醉對她似乎不起作用,手術刀在皮膚上切過,她感覺到了鈍鈍的、狠狠的疼。她咬着牙,不吭聲。她不懂醫學,她怕醫生加大麻醉劑量會對孩子不利,她希望能為孩子的完美到來做最大的努力。女兒落地,她卻大出血,醫生護士手忙腳亂地在手術室里穿梭,卻發現沒準備止血的藥品,主刀醫生大聲怒斥着護士,護士慌忙失措地打電話......她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當時不知道怎麼那麼坦然,沒有害怕,也沒有擔憂,她堅定地相信不會有事。後來,從當醫生的親戚那裡才知道,那次真的很危險,是她命大。她盯着頭頂的無影燈,看旁邊的護士不停地給主刀醫生擦汗,很想招呼她們不要緊張。等大家安定下來,她說:“如果剛才發生了什麼,請不要跟我的家人說”。失血過多,她在病床上哆嗦了一夜,沒有人知道她很冷很渴,所有的人都欣喜地圍在孩子邊上。

  那年,她八歲,跟着村裡的夥伴去放牛。因為在樹蔭下迷糊了一覺,醒來時,牛兒不見了。夥伴們在夕陽下趕着牛兒悠閑的往回走,她不肯跟着回去把這個糟糕的消息帶給大人。她固執的翻山越嶺,拖着哭腔呼着牛兒,終於在天快黑盡的時候尋到了老牛的身影。她牽着牛,穿過那座亂墳崗,卻不像往常那麼害怕,她終於找回了她的老牛。當她帶着滿腿的荊棘血痕回到家,家人只以為她玩得瘋了,回來晚了。他們不知道在那個傍晚她經歷了怎樣的焦慮、擔憂和恐懼。到現在,緊張時她心跳會失常,她還是懷疑是那次丟牛落下的毛病。

  那一年,她姐姐從學校寫信回來,生活費沒了。母親差她送點錢去,到合肥。那年她應該是 13歲吧。合肥,是她知道的地名中最熟悉也是最遙遠的地方,她從未走出過離家十里的鄉鎮。她很慌亂,但看着母親為難的眼神,她毅然點頭,輕鬆的說,行,識字就不怕。一路上,她像個隨時會被人拐走的孩子,不安,擔憂,無助,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姐姐,不知道明天是不是還能如常地行走在路上。最後,終於在拐拐繞繞和不停的詢問下找到了姐姐。抱着姐姐的胳膊,我喜極而泣,姐姐不懂得她為什麼這般。

  今天陽光很好,少有的燦爛,從她的窗口投入斜斜的一抹。 她不知道,在這樣盛放的陽光里為什麼會想起這些事,而且任淚水一點點爬上面龐,縱橫交錯。

  其實,她想說,她很累了。她習慣了假裝,習慣了逞強,習慣了所有的事一個人扛。她可以在很疼的時候說沒關係;在難過的時候說無所謂;在寂寞的時候哈哈大笑;在絕望的時候說世界依然美好。只是希望苦過,累過,生活也能在塵埃里為她綻出小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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