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坦桑學校

　　在坦桑尼亞醫療援助近一年了，工作和生活在木索馬這個小城裡，日日體味着當地居民掙扎於基本的醫療保障而飽受的困苦，窮苦似乎涵蓋這個國家的各個方面。“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故即便偶爾感受到一點點高尚的文化，也因為是螢火之光，總有瑜不掩瑕的意味，但是冥冥中總感覺對這個國家的認識還缺點什麼，自己所認識的坦桑絕非一個完整的非洲國家。想及有人說過，對教育的重視程度決定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未來，瞬時我就明白了認識的缺陷之所在，我們欠缺對這個國家未來的認識。今天我終於有機會彌補了這一缺憾，這即是使命使然，也是宿命的安排。

　　足球是坦桑尼亞最流行的體育運動，究其原因客觀上這裡有天然的草場，四季常青；主觀上黑人身體強壯和柔韌性也決定了他們玩足球的優勢，事實上我倒覺得對貧窮的國家而言，足球是成本最低的群體運動項目。這個月巴西世界盃正如火如荼的展開，而明天又是坦桑兒童節，木索馬醫療隊決定去一所學校捐贈足球，也藉此機會了解一下坦桑的教育狀況。把這個計劃跟江隊長一彙報，立刻得到了他的支持。

　　清晨我們驅車前往MBEZA學校，與我們同行的還有馬臘省衛生廳副廳長和坦桑尼亞國家電視台記者。蒲天馬市的MBEZA學校是Miss Saugu為紀念她的祖父尼雷爾總統所建的一所私立學校。學校離尼雷爾紀念館不遠的郊外，佔地非常廣，建制包括小學和初中部，大約100多名在校生。當我們到達學校的時候，學生們穿着整潔的校服在教學樓前迎接我們。尼雷爾總統的小兒子Mr Madaraka與我們前後腳到達，簡單的寒暄后，與我們一起欣賞了孩子們具有民族特色的歡迎舞蹈。這舞蹈有點類似巴西的桑巴舞，據說桑巴舞源於非洲，看來極有可能。學校對我們的到來做了精心準備，昨天下午特意修葺了學校內的路。雖然都是不曾硬化的土路，確是重新除草和平整了一番。校長拿着手裡打印好的活動流程表，向我們黃隊長介紹了今天的所有活動項目，我們頗感激學校對我們到訪的重視。

　　首先校長引領我們參觀學校的基礎建設。在學校食堂，我再次見到了三塊石頭堆砌的灶台，一塊案板就是操作台。不用想象會見到煤氣灶或者冰箱，簡單的廚具可能還不如我們出遊野炊用的齊全；廚房外面就是開放式的露天餐廳，簡單，粗糙的木質座椅擦的很是乾淨。這所師生共用的食堂遠不如我們國內路邊的包子鋪現代化，可是想及校長、外教，師生百人一起如此貼近大自然地共同享用三餐也自有其中的樂趣。沿着重新修葺的小路往學校深處走去，左邊是教學區，右邊是宿舍區。學校始建於2009年，最前面的這一排房子顯得稍微陳舊，門窗多有破損。我跟同行的記者說看來學校沒錢修補，他說很可能這些門窗本就不是新的，可能當初就沒有安裝玻璃，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儘管校舍的建設沒法跟我們國內相比，也沒有看到窗明凈幾，甚至書桌板凳也不全，但是學校卻設有實驗室，圖書閱覽室。實驗室是物理化學共用的，我們在此再次看到了久違的試管、量杯，砝碼，還有一個三稜鏡；門口放着幾個加熱器，一看上面的漢字就知道都是來自中國。校長說這裡大多數的物品都是來自中國。儘管閱覽室的圖書非常的少，卻也分門別類的擺放整齊。我仔細留意了一下，有科學、歷史、藝術等幾個方面的。門口還有兩台非常古老的台式電腦，教計算機的老師是來自德國的志願者，一名20歲高中畢業生。Deborah在這裡工作快一年了，一沒有工資，二沒有補助，就租住在鎮里的農戶家，每周坐公共汽車去木索馬購買生活用品。問她為什麼來坦桑，她說這是上大學前社會實踐的一部分，八月份回國去讀大學。面對這個來自漢堡的德國姑娘，我們實在不敢說苦說累了，相比而言醫療隊的條件已經非常不錯了。有句話說的好，我們和發達國家的差距也許不僅僅是物質層面的。

　　來到學生宿舍，女生宿舍建設的較為好一些，門窗更堅固。學校的四周荒無人煙，連圍牆也沒有，學校在安全防護方面還是有所側重。上下鋪的木質床，被褥很整潔，只是我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許多床鋪都沒有蚊帳。我們問Miss Saugu原因，她說學生每年都在增加，學校運營經費相對緊張。在這個瘧疾橫行的國度怎麼能沒有蚊帳呢？！醫療隊尤其是作為內科大夫的我深知道瘧疾的殘酷，於是我們四個人立刻合計了一下，決定以個人的名義捐助一些蚊帳。事出突然來不及跟江隊長請示了，也不想再給總隊增加負擔。

　　參觀完學校的基礎設施我們來到一個較大的教室，這是專門為歡迎我們準備的禮堂，全校師生早已經在等候。等我們在主席台上就坐后，Miss Saugu 和校長共同主持了歡迎儀式。學生們表演了一個基督教的舞蹈，寓意是一切都是上帝給的，今天我們醫療隊的來訪也是上帝安排的，是上帝的恩賜。久居基督教的國度，我們也習慣了這些信奉。熱烈的掌聲中，Mr Madaraka即興做了歡迎致辭。也許是為了更好的活躍氣氛或者讓學生們知道他對我們到來的感激之情，他選用了更熟悉的斯瓦西里語，然後又用英語作了簡單的翻譯。Mr Madaraka首先回憶了他的父親尼雷爾總統與我們毛澤東主席的深厚友誼，讚歎了中國50年來對坦桑的不斷援助，更驚喜於醫療隊來到學校。他異常地感激醫療隊給學生們捐贈足球，因為只有鍛煉身體才能保障健康；有健康的體魄才能更好的學習，將來更好的為祖國服務，為中坦友誼做貢獻。校長Mr Julius隨後就學校的建設和發展情況作了簡單的彙報，稱醫療隊的到來就是對他們最大的關注和鼓勵，他們必將更加努力的做好學校的各項工作。Miss Sangu 作為學校的實際負責人作了熱情洋溢的歡迎致辭。除了表達對我們一行的感激外，她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辦學理念。用我們的話說Miss Sangu出身豪門，祖父是總統，而父親又曾是馬臘省的第一任省長，她自小接受了最好的西式教育，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很難聽出坦桑味道。她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很清楚坦桑的教育的缺陷和未來發展的方向。她極力想把西式教育引進坦桑，但她個人能力有限，只能暫時興辦一所私人學校，通過增加學校的規模，提高學校的影響力最終為坦桑的教育貢獻力量。她說孩子是坦桑的未來，只有教育可以改變未來。儘管學校條件有限，她依然會儘可能的給孩子們提供全面的發展的機會，這也是學校健全設施的原因。Miss Sangu 這個不到1.6m的坦桑黑姑娘的講話給了我足夠震撼。不是親身經歷這裡的一切，你不能感受到這裡的艱難。黃隊長在參觀學校的過程中說過一句話，終於知道為什麼很多人在做慈善，願意去捐款，真正的經歷這一切，任誰都會萌動惻隱之心。艱難的條件下，Sangu始終不改學校建設、發展的初衷，支持她的不僅是勇氣，我想還有堅強的信念，一個生而具有的與自豪、優越、尊貴相伴隨的國家民族的責任感。這些簡陋的實驗室，圖書館，我們可以消極地認為徒有其表，但是我們也可以積極地理解為初具規模。什麼都有一個從無到有的開始，一切都會有一個逐步發展的過程。

　　接下來就是我們捐贈足球（10個）、藥品（治療扭傷的外用藥）和捐款（共20萬先令，用於購買學生宿舍蚊帳）的儀式了。很感激學生們的掌聲和學校領導們的感謝，讓我們又一次感受到了助人的快樂。在學校的診所里，我為身體不適的學生提供服務，大多都沒有太嚴重的問題，其中兩個學生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個主訴視力下降明顯，一個主訴頭疼。我仔細詢問病史，最後給我一個很意外的答案。他們的老師也證實了這是兩個尤為刻苦學習的學生，午夜之前從不睡覺。驚訝之餘我又跟Sangu交流了幾個與教育有關的話題，她說無論什麼樣的教育，學生都必須刻苦努力。在這裡，學校為他們提供食宿，服裝，甚至活動場地就建設了四處（鞦韆，netball，排球和足球場地），他們對學校最好的回報就是努力學習。我雖然很認同她的觀點，但是在異域他鄉卻真沒有想到類似於國內的學習精神，教育理念。吃飯都成問題的國度不忘學習為本，這本身就是難能可貴的，如果全坦桑都能認識到教育的重要性，相信早晚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當我勉勵學生好好學習時，我們的德國姑娘Deborah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她說她的中學時代晚上從不學習。

　　最後的安排就是享受足球的樂趣了。換好衣服我們一起來到足球場。坦桑的地不花錢，草不花錢，所以除了這兩項，足球場能省的地方都省了。球門是兩根豎棍，場地內所有的線都是老師用鋤頭鋤掉草皮做成的，我們到的時候還有人在鋤邊線。場地太大顯然不適合小學生踢足球，兩個低年級的小朋友很利索的脫下鞋子做了兩個假球門，不得不讚歎這種做球門的方式全世界通用。我挑了5個最小的學生一組，其他的學生一組。比賽開始了我感覺自己的隊友格外少，回頭一看樂了，三個小朋友齊刷刷的站在了球門裡，這的確是立於不敗之地的好辦法。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下午三點，到了不得不說再見的時候了。臨行之前球場上的小隊友們紛紛前來跟我們握手擁抱，難掩不舍之情。這次的捐助活動給了我們不一樣的感觸，以前的捐助活動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帶有施捨的不算高尚的想法，這一次渾沒有這種感覺，反而覺得自己做的還很不夠。可能僅僅是因為他們接受援助從事的事業和我們提供援助的行為是一樣的高尚；也可能是身為志願者的德國姑娘給我們樹立了不一樣的表率。從這所學校的教育，從這群孩子的身上我們看到了年輕一代的未來，也看到了坦桑的未來。

　　援坦醫療隊員 朱建波

　　2014/6/16 木索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