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祖父

　　我祖父名叫鍾維凱，祖籍重慶市江津縣白沙鎮，至於是哪個村子，我不知道，父親也不知道，12年8月3日祖父因病去世（享年78歲），家裡也在沒有知道的人了。祖父1米8的個頭，魁梧高大，膀大腰圓，體重最高時110公斤。據祖父說，他在當地是個頭最高的人。找個大家熟知的具體形象，我覺得和人民解放軍名將許世友有些像。如果不說自己是南方人，單看長相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是地道的南方人。

　　祖父從小是個孤兒。從來沒有聽到他說過關於自己父母的事情，小時候讓祖父講他父母的事情，他總是搖搖頭不說話。我只是從奶奶和父親那裡得知祖父從小是孤兒，在叔叔家長大。現在想來我覺得每個孩子都應該記得自己的父母，祖父大概只是不想回憶那些辛酸的往事吧。奶奶說祖父是孤兒，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小時候餓了到祠堂里拿貢品吃，本家的哥哥正切着肉他伸手去拿被切破手，害本家哥哥被罵。我想大概也正因為吃百家飯長大，所以祖父才如此的健碩吧。關於祖父小時候的故事很少，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

　　祖父是個老紅軍。15歲的時候參加了八路軍的隊伍，跟隨彭德懷將軍抗美援朝的部隊雄赳赳、氣昂昂的跨過了鴨綠江到朝鮮戰場打仗。祖父經常因為自己參加過抗美援朝的事情而自豪，自豪的說我出過國。想來也是，就是到現在家裡也確實沒有第二個出過國的人。祖父當時雖然只有15歲，卻也因為魁梧高大，身強力壯，力氣夠大很快也當了軍官，當到了排長。每每問起來祖父戰場上的情況，他總是閉口不談，我當時很好奇，非常健談的祖父為什麼偏偏不談這個話題呢，小時候我就喜歡聽打仗的故事，為此我經常纏着祖父，可從沒聽他說過。後來聽父親說，戰場回來的人都不喜歡談論戰爭。奶奶告訴我說當時死的人可多了，屍橫遍野，你熟悉的人今天還在一起明天可能就會離你而去，同生共死的戰友很多人都永遠的留着了朝鮮戰場上。腦海里想着這樣的場景，不由的讓人感嘆，古來征戰幾人回？想着小時候怪祖父不給講故事，真是少不更事呀。奶奶說我祖父命大，因為祖父告訴我奶奶說過一件生死一線的事。有一次祖父正在戰壕里打仗，突然急着大便，總不能在打仗的戰友旁邊大便吧，於是他換了個地方，剛剛走開，一顆導彈打了過來，剛才還一起扛槍的戰友連個全屍都沒有了。這不是演電影，想想這驚險的一幕多少也可以體會出當時祖父的心情一二。真的是生死一線間，難怪祖父從來也不和我說戰場上的事情。祖父雖說在朝鮮戰場上留下了一條命，可是右腿卻中了一槍，九死一生，從朝鮮戰場上摸爬滾打總算是回來了，回來后就分到了後來一直生活的地方—峰峰羊渠河礦，在羊渠河礦當了一名工人，再後來認識了當時在食堂工作的奶奶，然後有了我們現在這一大家人。

　　祖父作為典型的南方人好吃不好穿。別管穿的如何，從來不虧了自己的嘴。以前家裡的老房子旁邊就是一個垃圾堆，我還記得祖父從垃圾堆上撿了雙襪子穿，雖然襪子上有兩個不小的洞，但他卻樂樂呵呵的說著“能穿、能穿”，我還真沒記得祖父自己買過什麼衣服，他衣服大都是父親給買的。但是一說到吃，那可是什麼好、吃什麼，只要是好吃的祖父花錢從不含糊。我記得小時候街上的臘腸13塊錢一斤，豬頭肉5塊錢一斤，別人都不捨得買臘腸，祖父卻隔三差五的買臘腸。當時是兩個顏色的臘腸，一種是黑色的味道發咸，一種是紅色的味道帶點甜，我喜歡吃紅色的，所以祖父買紅色的也多，當時吃在嘴裡覺得可好吃了。以至於現在只要的空出去逛市場看到這種紅色的臘腸總要買些回去吃，每每吃到嘴裡的時候，總是回憶起祖父給買的臘腸那個味道。這種好吃不好穿的性格對我影響很大，我現在雖然上着班掙的相對來說也不少，可是最貴的意見衣服還是09年花不到700買的一件尼克服，到現在還在身上穿着，平時過年也沒買過什麼衣服。去年11月份由於工作需要從井下單位調到了井上，工資少了許多，臨近年關老想吃羊肉，拖岳母給問了一下買只羊多少錢，說是得一千，我想都沒想就說來一隻，讓岳母寒磣了一頓，一個月三千塊錢還花一千買一隻吃，買幾斤就行了。哎！要是祖父在世的話一定是樂呵呵的大力支持。

　　祖父好吃，尤其好吃肉，特別是肥肉。我小時候豬肉四塊錢一斤，當時雖然大人們都在礦上上着班，可是也不能天天吃。有一次有個串戶賣肉的，專門賣豬脖子肉，挺便宜，才兩塊錢一斤，但是豬脖子肉都是肥的，幾乎沒有瘦肉，也正是因為這樣很合祖父的胃口，很記得有段時間總買豬脖子肉吃，後來說是豬脖子肉淋巴多，吃了不好，才不吃的。說起吃肉，我們家沒有不能吃肉的，幾乎個個都是肉老虎。我記得上大學時我買紅燒肉和米粉肉吃的時候，同宿舍的舍友們總是很異樣的看着我，一邊看一邊舔嘴唇，還說著能吃是福呀。到了現在，除了我們家的人外，我就沒有見過比我更能吃肉的，現在生活好了，每天都能吃肉，要是祖父活着每天吃着肉他一定很高興。

　　祖父不僅好吃，而且還十分的會吃。聽父親說80年代以前北方人們大多不會吃魚，魚有時候還被當做肥料上到地里。羊渠河礦看名字就知道了，河多的就和羊腸子似的，當時人都不會吃魚，魚當時很多也很好捕撈了。祖父大概是從南方學來的手藝吧，特別會吃魚，當時也沒有油，就用一個大瓦罐把魚整齊的碼放在裡面，然後倒上一整瓶子醋，小火悶上一個晚上然後吃，味道可好了。現在的甲魚、中華鱉是高檔補品，可是當時卻沒人吃，都說是五花肉看着就吃不下去，不過祖父卻拿這些東西當糧食吃，因為當時是很缺少糧食的，也正因為總是魚呀、老鱉呀的吃，所以我父親、叔叔和姑姑的身體是特別的好。奶奶說早先我老舅患有肝炎在我們家住了一段時間，肝炎自愈了，我想大概也和經常吃水生動物有關吧，只是那時都絕對是野生的，現在的能不能有這個功效就不得而知了。到了現在去買魚吃，都是把魚子和魚肚裡的東西都扔了，祖父當時可是把魚子當成寶呀，魚子做出的丸子不僅美味而且還營養豐富。還有魚腸，小魚不行，要5斤以上的大魚，魚腸子和筷子一樣粗，用魚腸子熬出來的湯甭提有多鮮美了。我家裡買魚，魚肚子里的東西是從來都不扔的，扔了那是暴殄天物呀。

　　祖父不僅會吃，還吃的很時髦。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年父親發了五斤羊肉，凍成了一個圓咕嚕，不曉得怎麼吃，拿回到祖父那可成了寶。祖父拿出了一件我從沒有見過的稀罕玩意—銅火鍋。要知道九十年代初期火鍋在煤礦可是不怎麼流行，何況是自己家有銅火鍋的呢，奶奶告訴我是祖父在安陽市場上花25元買的，真捨得呀，買的時候一月得工資還不到一百塊呀。羊肉切成薄薄的片，自製的麻醬韭菜花碗料，圍着炭制的銅火鍋，大冷天吃的直冒汗。後來祖父生病的時候，我還把火鍋拿出來用，可惜水平不高把桌子燒了洞，原來下面是要墊上盛水的盤子。祖父去世后誰也不知道銅火鍋到哪了，前一段時間奶奶給我打電話說找到了，在我姑姑家，讓我有空拿，我可高興壞了。我研究了一冬天清湯羊肉鍋，把媳婦、岳父吃的都不去飯店涮羊肉了，就想着用銅火鍋涮該多好呀，前幾天還想拿回來涮羊肉，終因沒有時間只好作罷。祖父上班的時候單位有一塊空地，祖父種了點咖啡豆，記得小時候祖父問我喝咖啡不，我高興極了，大聲說喝。當時我只知道有咖啡這種東西，總覺得是很高檔的一種東西，因為從來沒有見過。當時祖父煮好了咖啡讓我喝，說實話不經過加工的咖啡豆直接煮出來的咖啡實在不怎麼好喝。可是當時卻覺得這是高檔品，端個大杯子可勁的喝。

　　祖父不僅吃的時髦，還很有個性。祖父的廚藝是超級一流，做魚就不用說了，遠近文明，做肉也不在話下，鮮美可口，做素菜？我幾乎想不起來，祖父做菜我沒記得做過什麼不帶肉的菜，而且都是油水不小，現在可能是不健康不過小時候雖然是礦上也不是頓頓都能吃肉的，特別是我和我的兄弟們都和肉老虎似的。我小時特別喜歡過年，因為過年肉都讓吃到飽飽的。一到過年前兩天，祖父就不閑着了炸、燉、煮，火是一天也沒個停事，不怕笑話，我們家雖然人口不多，可過個年光豬就能吃掉半個。過年了，祖父從吃完早飯餃子，就開始做午飯，大概十點左右就做好了，做好了就張羅一聲吃飯了，然後就自己做在哪裡開始吃也不搭理別人，你願意坐那一起吃他不說你，你不吃他也不叫你，自顧自的喝着小酒吃着菜。奶奶就經常說他“就知道顧自己吃喝”，祖父也不說話，還是自顧自的吃喝着。我們當小孫子的可不會讓，一聽飯好了就圍着桌子牟足了勁吃，看吧，吃完飯桌上剩下的都是菜，什麼肉都沒了。可能是受此影響，我們家的男人都很會做飯，我當然也不例外，魚嗎？更是深得真傳，現在只要是一說做魚，岳母總要爬上我家的六樓來嘗，我自發研製的霸王紅燒魚更是手藝講究，味道鮮美，深得家裡人喜歡，想來這必是深深的受了祖父的影響。我記得好幾年了吧，我們都沒有一家人圍在一起好好吃過年飯了，今天22了，馬上就要過年，到了這個時候，我越發的想念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融融之樂了。

　　怎麼都是祖父吃的故事，沒有喝的嗎？說起喝酒，祖父為人很饞酒，打我記事起祖父每到中午吃飯就是二兩酒，家裡條件不好，也不喝什麼好酒，基本上也就是最便宜的，那時印象最深的就是2塊錢一瓶的二鍋頭。我也很好喝酒，卻也從不喝不好的酒，因為我岳母就是開門市賣酒的，我買酒比別人都便宜。我時常想着要是祖父現在活着多好呀，我一定天天讓他喝好酒。

　　祖父也很好玩，因為是長江邊上長大的所以水性非常好，當初為生計，後來為愛好，祖父很喜歡也很會捕魚，原來老房子里的網大道3米多的，小到米把的，各種規格的都有。祖父釣魚的釣竿和鉤子還有線也是各種規格的都有，就連粘網家裡都是各種規格齊全。屋外有一個儲物室專門放各種漁具，祖父只要有空總要去釣魚。

　　祖父後來得了類似腦血栓的一種病，開始時是話少，在後來身體的動作也慢了很多，最後在床上躺了幾年，終因身體再也無法承受病痛離開了我們。從重慶出來一輩子就回過一次老家，就是在我父親剛記事的時候，之後就在也沒有回去過。說來我是重慶人，但我從來沒有回去過，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尋根問祖，替我的祖父看看他的家鄉。

　　祖父是一個平凡的人，辛苦一生，好酒沒怎麼喝過，魚肉沒少吃過，清福沒多享過，勞苦沒少受過，因為他才有了今天我們一大家子的人。我倍感今天的幸福，我更衷心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家庭美滿，和睦共處。又是一年年底了，我好想我的祖父，每每想起祖父來心中總有說不出的感動。

　　爺爺，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