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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失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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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失水(2) 標籤:歲月神偷

  其實真正的情況是那天在食堂里,我跟娟子面對面坐着,誰也沒說話,沉默了九分鐘,第十分鐘六子端着滿滿當當的飯菜回來了,六子剛對娟子一呲牙,還沒說話,娟子就死死盯着我的眼說,六子,咱倆分了吧!小武才是我喜歡的人!我心裡一哆嗦,看了一眼已經石化的六子,知道這是暴風雨前得寧靜,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趕緊離開了食堂。自始至終我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

  要說這事兒誰也不能怪,只能怪老天爺太TMD長眼了!其實娟子和我是相戀三年的網友,那年我們都才初三,我跟娟子是在跳炫舞的時候認識的,初中畢業,這丫頭竟然着了魔似的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從G市跑到D市跟我約會,從火車站見到這個帶着濃濃黑眼圈的小倔妞開始,我就打心眼兒里喜歡上了她,其實六子說他搶奪了娟子的初吻,那純屬放屁,娟子在返程前的那個晚上把初吻就給了我。三年間,我們一直秘密的戀愛,我有一個脾氣暴躁的爸爸,娟子有一個脾氣暴躁的媽媽,而且這倆人的思想還停留在解放前,雖然我跟娟子都很叛逆,但還沒有觸動這倆老古董底線的膽量。所以,三年間,我們就見過三面,每年的暑假,娟子都會去找我,但我們只是逛街,看電影,跳炫舞,我們沒牽過手,在一起甚至很少聊天,除了娟子每次返程前在我嘴唇上輕啄一下,就沒有過別的肌膚接觸,但是,我們都知道,我們喜歡對方,我們都是那種跟着感覺走的人。

  高二因為父母的突然離異,我的學習一落千丈,我什麼也不想干,整天泡在網吧跟娟子跳炫舞,這丫頭從來不問我原因,就一個勁兒的陪我在網上瘋。高三的一個晚自習,我爸突然出現在教室,跟老班打了一聲招呼就要把我帶走,我沒說話,跟着他出了教學樓。雖然我不知道他和我媽為什麼要離婚,但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會是我媽的錯,她一定捨不得她唯一的兒子受傷。所以出了教室,我就照着他的左腿來了兩腳,他左腿當兵的時候受過傷,一直有點跛,加上我的勁兒又大了點兒,老頭兒一個趔趄,差點趴下。我站在原地,梗着脖子瞪着他,等着他來揍我,十幾年的挨揍經驗讓我知道在他手下討饒是無濟於事的,還不如反抗表現的爺們兒點兒。他轉過身,出了奇的對我既沒打又沒罵,這是平生第一次。然後我就看見了他眼中在路燈下閃着的光和透露的複雜的感情,我心中一快,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正落在他亮堂堂的皮鞋上,那是我老媽去年出差的時候給他帶回來的。他嘆口氣,艱難的俯下身,用紙巾小心翼翼的把鞋上的痰擦掉然後轉身一瘸一拐的走了,沒跟我說一句話。望着那個在路燈間忽明忽暗,漸行漸遠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感覺慢慢滲進我的心裡。。。。。

  當天晚上我去通宵,又碰到了娟子,突然間我的火氣就上來了,我罵她,你丫的不好好學習,整天就知道跳舞!你媽呢!你爸呢!你當你丫的是一野孩子吧你!你不想過日子了,他們以後靠誰!你真TMD不孝你!……那是我跟娟子第一次說那麼多話,還用在罵她了,我都沒這麼罵過我哥們兒,話筒那邊一直沒掛,也不說話,沉默了足有五分鐘,娟子終於說話了,說完了?繼續玩兒吧!

  我知道娟子是個有故事的人,跟我一樣,可惜我們都既不是好的傾訴者,也不是好的傾聽者,那天娟子說完以後我們就繼續玩兒遊戲了,一直跳到太陽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與地平線成了七十五度,這時候班主任來了網吧,他也不說話,就坐我旁邊的空座上盯着我,一句話也不說。在老班剛坐下的時候我的手就開始不停的抖,跟我爸的沉默相比,我更無法面對老班的沉默。

  老班一直是我認為最懂我的人,他在高中剛報道的時候就盯上我了,那時候我整個一小痞子,即使在他面前也是橫着走,可是後來我就稀里糊塗的着了他的道兒,成了他的班長,然後是生活委員,然後是學習委員,最後是年級第一。父母離婚後,我的成績從年級第一,一下子摔到了班級第四十三,他從來沒找過我,直到現在。

  最後卡里的錢終於刷盡了,我對娟子說,我下了,以後別聯繫了!然後我隱隱約約聽到那頭傳來啜泣聲,可我還是下了機,我不能把娟子也害了。

  我起身去廁所,坐了一晚上加半天,我的腿早就麻了,我用早就抽筋的手狠狠在小腿上擰了兩把,一瘸一拐的去了廁所,結果我剛進入,老班就沖了進來,不由分說就是兩把掌,老班也是部隊出來了,還是武警,這兩把掌給的也是太狠了點兒,當時我的眼前就金花亂竄了。我蹲地上哭了,放聲大哭,我從來沒這麼委屈過,也沒這麼痛快過。哭完,我走出廁所,正在門口把守的老班遞給我一支煙,然後自己點燃了一支,我從高一開始抽煙,就是老班教的。狠狠吸完,老班整了整我的頭髮跟衣服,把我送回了宿舍。

  我這一覺睡了足足有兩天,誰也沒有叫我,胖子說中間老班來過兩次,我爸來過三次。我媽一直守着我,剛走一會兒,給我留了封信在他那兒。我接過信,她說,她要走了,去國外,開分公司,先把我寄存在我爸這兒,兩年後來把我取走。我把信燒了,拿起課本就去了教室。胖子跟着我,我知道肯定是老班派他來看着我的,我爸我媽肯定也沒少給這小子好處。吃飯的時候,胖子也不叫我,但總是早早去,早早回,給我帶回我最愛吃的飯菜。一直這樣到高考,可惜我還是沒考上。

  老爸所在的公司在G市開了分公司,要老爸去獨擋一面,而我也決定了復讀,正好G市的W中是全國有名的高中,所以就答應跟老爸一起去G市。臨行的前一天,我請老班還有胖子吃飯,老班一直嘆氣,滿臉自責,飯都沒怎麼吃,就是吸煙,但是胖子還是一直的好胃口。出了飯店,我把提前買好的電子煙塞到老班手裡,說,別等着我在見你的時候就得對着你的小盒兒喊老班了。說完,就鑽進了老爸的車裡,我在後視鏡里看見老班不停的抹眼淚,撲哧就笑了,心裡罵著,這丫的這麼沒出息還當過武警?誰TMD信吶!可是自己眼淚卻也早就泛濫成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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