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失水（4）

　　我瞬間就石化了，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見衚衕那頭兒絲毫沒有意識到我這個看客的“熱戀情侶”，看不見旁邊同樣石化了的娟子，娟子比我先知先覺，身子一軟就倒那兒了，我搖搖晃晃的走到牆邊，順着牆坐下，盯着那對剛剛從二人世界走出來的情侶，感覺很無力。娟子的媽媽終於看見了我們，從我爸的懷抱中掙出來，跑過來，抱着娟子一邊流淚一邊喚娟子，聲音很輕，我知道她怕把娟子真的喚醒了，更無法解釋現在的情況。我爸畢竟軍人出身，比較淡定，他拐着腿走到我跟前，小志……我聽他一說話就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股子力氣，還沒等他說完，就猛地站起來，衝著他的左腿狠狠的就是一腳，我在D市上學的時候一直是年級足球隊的隊長，腳下的勁頭是出了名的，我隱隱約約聽到了骨頭折斷的聲音，心裡一哆嗦，老頭子顯然是沒有意料到我會這麼狠，吃痛不住，臉一下子就煞白了，額頭豆大的汗珠滾了下來。娟子的媽媽把這一幕看的真真的，她把娟子放地上，尖叫着，他是你爸啊，你個不孝子！就沖我過來了，我猛地抬起手，啪的一聲脆響，她猛地就停住了，也不叫了，左臉的手印都清晰的能看見我的指紋。在抬手的那一瞬間我就意識到，這一巴掌下去，就什麼都完了，我跟我爸剛剛複合的關係，我跟娟子甜蜜的小生活，但我還是把胳膊掄圓了給了她一巴掌。時間瞬間滯住了，我這一巴掌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我自己，我打完了，眼淚卻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想止也止不住。娟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她半躺在地上，左手撐着地，望着我，同樣淚流滿面，她說，她是我媽……我知道她是娟子的媽媽，我也知道娟子說這句話的意思。我拚命的止住眼淚，對娟子說，他是我爸……娟子當然知道他是我爸，報道那天就見過的，她當然也知道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接下來，又是讓人窒息的沉默，顯然，我爸跟她媽已經意識到我跟娟子的關係了，可現在這種情況他們能說什麼，他們還有權利說什麼！我跟娟子都不是傻子，也不願意裝傻子，我們都意識到了一年前她父母的離異和我父母的離異並不是什麼湊巧的事，我爸來G市並不是什麼公司的任務，而她媽將家由G市的最南邊遷到最北邊更不只是為了讓娟子在更好的高中取得更好的成績。只是，只是TMD老天太長眼了！偏偏又讓我跟娟子是戀人！現在想想，我感覺自己就是一拍電視劇的！

　　那天忘了後來是怎麼回事兒了，反正是各回各家了。我爸後來幾天試圖跟我交流過幾次，只是我一看見他，尤其是他那條仍然打着石膏的左腿，我就火氣特別大，只是不知道是生他的氣多一點還是生自己的氣多一點。後來，我索性就搬回了學校，因為怕遇見娟子，所以也不去上課，整天窩在宿舍玩PSP，再後來，六子就來了，像條瘋狗似的對我吼到，娟子走了！去國外了！你TMD怎麼娟子了！你TMD毀了娟子一輩子你TMD！我實在煩的夠嗆，便給了他一PSP！我知道娟子要出國了，她前兩天給我發過短信，說她不想再看見她媽和我爸了，要出國跟她老爸混，但是臨走前想再見見我，問我能不能去送她。我看完就把信息刪了，不想去的是禽獸，我想去，我想去了一把把娟子拉住，然後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一手牽着她的小手，直接遠走高飛。但遠走是遠走了，高飛是高飛了，之後我能給娟子什麼？除了很多的痛苦，很少的幸福，沒了。所以我只能讓娟子自己遠走高飛了，我寧願六子罵我禽獸不如。

　　娟子走後，我就更沒心思學習了，乾脆也不在學校呆了，整天泡在網吧跳炫舞，我一直等娟子，等着娟子突然出來說，喂！你怎麼還玩兒？！你爸呢？你媽呢？你當你是石頭裡蹦出來的野孩子啊……然後，我一定會乖乖地回去上課，學習，然後考托福，去國外，給娟子一個最大最大的幸福。可惜……娟子沒出現，一直沒有。我給她發郵件，每天遊戲前發一個，告訴她，娟子，出來一起玩兒炫舞吧！臨走時給她發一個，告訴她我要走了，不過不要想我，一會兒我就回來。娟子沒有回過我，一封也沒有，我就這麼自言自語，甚至到後來都成了一種習慣。那天，考前模考，六子來找我，他說，娟子來信了，你看不看？我站起來，由於起的太猛，頭都暈了。六子看了看我渴求的眼神，什麼也沒說，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信封上邊什麼也沒有，但是我認識信紙上確實是娟子的字體。信上只有一句話，六子，替我照顧好小武。看完，我就哭了，心裡邊所有的堅強都煙消雲散了，娟子了解我，她知道我一個人無法承受這一切，只能逃避，她能逃到國外去，我卻只能守在這裡，每天睹物思人。但是，我還有六子，娟子呢？她誰也沒有！六子拍拍我的肩膀，說，信是娟子的爸爸回國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他說娟子在國外很好，整天學習，特上進！然後他語氣一轉，對我狠狠地說到，你再看看你丫的！你TMD對得起娟子嗎你！你讓娟子怎麼放心！你讓我怎麼跟娟子交代……說著說著，他竟然哭了，哭的比我還傷心，我沒見過一個男人哭的那麼撕心裂肺過。最後，他止住哭聲，猛地給我一個耳光，扇的我耳朵嗡嗡直響。當時，網吧的人都看呆了，遊戲的不遊戲了，聊天的不聊天了，看片兒的不看片兒，那些哪兒有看戲過癮吶！還TMD是現場直播，不用買票的那種。最後六子實在是嫌丟人，便對他們吼到，你們丫的看什麼看！沒見過大哥教訓小弟啊，cao！說完，拉起我就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