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夯哥家的窩囊事

　　題記：播下一種行為，你就收穫一種習慣；播下一種習慣，你就收穫一種品德；播下一種品德，你就收穫一種命運。—楊柳

　　大夯哥是我的一個遠房哥哥，他年長我十三歲，娶大夯嫂的時候，我還擠在生產隊的大糞台兒上看花媳婦，那嫂子長得可漂亮啦，那時候也不知道咋形容，只知道漂亮、好看。周圍圍觀的大人們也都嘖嘖稱讚：大夯這孩子真有眼福，娶了個漂亮媳婦！

　　大夯哥幼年喪母，父親也沒有再婚，大夯哥這顆獨苗加上一米八二的個頭兒，家裡又沒有負擔，給其說媒的人確實很多，據說大夯哥先後相了十幾個才定下這門親事，主要看中了她的個頭、線條、一雙明眉大眼和那兩個甜甜的酒窩。這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相媒都是這個相法，通過媒人說和，然後小見面（找個地方）、大見面（女方及隨從人員到男方家裡），之後就算定了，年來節到相互走走親戚，平時都不接觸，直至結婚。至於兩個人合不合得來，迷信的人合合八字，大多都是靠運氣了。大夯嫂看中大夯哥，除了長相無可挑剔之外，家裡沒有婆婆，一嫁過來就當家。

　　大夯嫂過門來不到三個月，關於大夯哥給媳婦做飯、洗衣裳、洗腳等傳聞漸漸地傳遍了全村，有的人認為大夯哥窩囊，有的人認為娶了個好媳婦，伺候媳婦他樂意—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但更多的人則認為，大夯這孩子人品好、勤快，如果把生產隊交給他，肯定會領好。於是，在來年開春的隊長選舉中，大夯哥居然當上了生產隊長。

　　大夯哥家就居住在街中間，門前有一棵老槐樹和一片空地，以往這兒是“飯事兒”（從自己家端出飯邊吃邊聊天的地方），大夯哥當了隊長之後，弄來一個破犁面兒掛在老槐樹上，該上工的時候，用小鐵鎚敲幾十下，然後就在這裡開始派活兒。

　　轉眼到了夏天，由於天氣炎熱，下午上工前等待派活兒的人們，時不時地口渴到大夯哥家舀口水喝，有一次先後進去了五個人都沒喝成水，你猜咋着？他家找不到一個乾淨碗，飯碗、筷子都在院里的一個洗衣裳盆里摞着，不知道有幾天沒有刷過碗了，碗筷上面和盆沿周圍爬滿了蠅子，人進一次院，那蠅子嗡嗡亂飛驚恐一陣子。有好事者問大夯嫂：恁家幾天才刷一次碗？大夯嫂回答的也很幽默：俺家刷碗不論天數，啥時候把家裡的碗用完一遍，泡一晌再刷，今天就該刷了，你們來得不是時候。“天哪！”好事者暈。

　　自從那一次幾個人被蠅子哄了出來之後，大夯哥家的窩囊相被傳開來，往後的日子裡，再也沒有人去他家找水喝了。

　　當冬天來臨的時候，大夯嫂為大夯哥家生下了一個男孩，由於家裡缺人手兒，大夯哥辭去了隊長職務，當了一個普通的男勞力，以便有更多的時間料理家務。

　　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大夯嫂結婚八年生了四個男孩一個女孩。這幾年，大夯哥雖然不當隊長了，但大夯哥家的窩囊事，卻一樁接一樁，並廣為流傳。其中有四件事，迄今還記憶猶新：

　　其一，洗腳。起初，大夯哥給媳婦洗腳，眾以為是大夯哥勤快，日子久了才知道，原來大夯嫂人長得漂亮，就是不講究個人衛生，大夯哥如果不給她洗腳，她敢一個月也不洗一次腳。後來大夯哥審美疲勞了，不給她洗了，她就乾脆等到她認為該洗的時候才洗，據說，大夯嫂洗一次腳，總是用剪刀在腳底板上狠狠地刮，每一次要刮掉足有半碗腳強子，還要存着，說是攢夠一筐了交給生產隊掙工分。

　　其二，牙漿。有一次，才上小學一年級的大兒子作業本爛了，兒子鬧着非讓大夯嫂給買一瓶漿糊給粘粘，大夯嫂情急之下，用大母手指指甲在嘴裡比劃了幾下，就變魔術似地弄來了一點糊糊居然把作業本粘好了。兒子問媽媽嘴裡那是啥東西？大夯嫂告訴兒子，那叫牙漿（長期不刷牙積存在牙縫之間的垢物）。從此，兒子的作業本或者是課本爛了，總是刮點牙漿粘粘，並還向其它同學傳授經驗。

　　其三，針線活。說起大夯嫂的針線活，全村人都不好找，那活兒做得簡直讓人難以想象。那些年都做布鞋，別人納一隻鞋底得用兩天，而大夯嫂一天會納兩雙，訣竅是針腳大，一隻鞋底也就幾十針完事。別人做的鞋穿幾個月，而大夯嫂做的鞋只能穿幾個星期。大夯嫂套被子，那針腳大得會伸進去一隻小孩的腳，有一次大夯嫂在街上曬被子，那被子除了黑乎乎的之外，還一團一團的，說是孩子給蹬的。難怪大夯哥整天衣冠不整，越來越不像個人樣兒，原來，大夯嫂就沒有針線活手藝。據說，大夯嫂不會針線活也不去學，大夯哥一說她，她還特橫，說自己在娘家就這樣，你有本事去再找一個！

　　其四，跳蚤。大夯哥家平時屋內屋外都堆滿雜七雜八的東西，床上還鋪着雜草，說起他家的跳蚤之類的小動物還真的無法統計，有一次大夯嫂在水井邊洗床單，有人見那單子上密密麻麻的黑點圖案，問是咋染的，大夯嫂說那是跳蚤屎。更經典的要數那次管工作員飯了。那時候村裡常年住有公社派下來工作員，全村每家每戶輪流管飯，一天一斤二兩糧票三毛六分錢，有一天中午，工作員正在大夯哥家堂屋吃紅薯葉湯麵條，突然發現麵條湯上面飄着幾個黑點，還以為是大夯嫂給放了點黑芝麻，可仔細看，有的還會動，才知道那是蹦進去的跳蚤。這事工作員給大隊長說了，從此，隊里再也沒有往大夯哥家派過飯，大夯哥也對幹部耿耿於懷，說不往他家派飯是有意斷他家的財路。

　　之所以會回想起大夯哥家的窩囊事，是緣於瀏覽網友的一個帖子：“男人的生活質量取決於他所娶的女人”你說不是嗎？大夯嫂現在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據說幾個媳婦都不讓她看孩子，大夯哥和大夯嫂單獨生活，吃飯還是秋一頓夏一頓的，有人比喻說他們吃飯是“早上飯朝南看（太陽），中午飯朝西看，晚上飯朝天看（星星）”攤上這樣的懶婆娘，大夯哥想改變命運可能嗎？

　　我真的為大夯哥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