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喜的概率

　　萬喜的概率（散文）

　　金礦

　　萬喜是一個人的名字，應該說他的父母替他起名時就很是考究，一般人接受道個喜福，心裡就甜滋滋的，他一個人的身上擁有上萬個喜慶，這可是什麼“概率”。萬喜萬喜，他的人生大概會擁有一路喜慶。

　　他在三十多前就與我熟悉，和我是同時代的文化斷層人，學歷只是初中。但人是絕對的好智力，他做文化站長不容易，因為文化上沒有大特長，“吹拉彈唱能寫會畫”一樣都不突出。但他能說會道，二秘書出生，會寫書記報告和通訊稿，他說我能做一個指揮的文化站長。

　　他說這話時，我倒也沒有介意。當時文化站長經常開會、檢查、活動，大家都以弟兄和諧相處着。有一次我還真發現了他的魔力。那是縣裡召開文化現場會，需要替領導人起草報告。當時文教局領導把我們抽去忙現場，我也有點筆頭功夫，就被安排同他一起起草領導人報告。沒有想到他搞報告材料還真是內行。我只管記錄，由他一句一句地說，半天時間幾十頁稿紙的報告就出來了，口語多是官方陳詞，有理論有邏輯有概括有強調，當時他在報告中就調度了幾次“概率”這個名詞，說明他有較好的哲學思維，有官派思想意識，然後拿到領導面前很順利通過。我說你無愧是大秘書料子，也有領導才能。也許當時我們弟兄相處得不錯，我常同他開玩笑，依據他平時有“概率”的口頭禪，尊稱為“概率”先生。

　　在意料之中，他很快就受到重用，被提拔為一名不脫產的公社革委會副主任，那時黨委書記對他很是器重。沒有想到，文化站有一批額子可以轉為公辦，要比他不脫產副主任轉正來得快些，其實當時公社已經明確其他人做民辦文化站長，沒有辦法，只好由他回頭來參加轉正競爭。那時從縣裡領導關係來說，他應該排第一號，可以穩穩通過，哪知當時省文化廳有規定，一定要現職文化站人員，他便立即辭退官職。但由於公開，沒有轉正，幹部也難再恢復。雞飛蛋打。加之他緊跟原先一把手太緊。一把手調走，接任書記是對立派，他本來沒有把後任放在眼裡，過了多年冷落生活，顯得彆扭，平時在一起開會就沒有那麼活躍了。( ： )

　　改革開放后，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他活絡的頭腦有了用場。一天他跑到我們公社提出要請我的客。我說怎麼可能，我是東道主提出到家裡招待他，哪知他堅決不同意，並且當場還送我一條紅塔山香煙，把我搞得有點雲霧。他說是來買路的。說有一件事對不住我，把我們一個公社黨委、機關、單位、大隊的室內美化布置都承包了。他說知道美工布置毛筆字趕不上我，請我要協助他攬這個業務。原來是來奪我飯碗。怎麼說呢，鄉里內線是組織委員，是他的人，硬攤硬派，每家都是五千到一萬元業務，成本只有十分之一，大概只有兩三個月時間，在我們鄉鎮就拐走十多萬元票子，據說他是和組織委員對半分成，那位組織委員還說巧話，我們鎮文化站長沒有本事，把錢給外地掙。萬喜臨走和我說了一句話，以後不要把錢看得整整的，要講究一點創收“概率”。

　　哎，我真不懂這個遊戲規則的“概率”，在那些年人家隨請隨到，服務的太多，苦錢的太少。那二年萬喜發了，他善於鑽營關係，據說接了十幾個鄉鎮的布置業務，有了錢，他又活躍起來。憑他有一套攻克一把手乃至實權人物關係網的能力，很快又走紅起來。還好在第二次有轉正指標時，他的鄉鎮文化中心被檢查合格驗收，一位走紅領導鼎力相助，他趕上了末班車。一次會到時，他沒有把我當外人，說你老礦就是把錢看得太緊，你就是借債塞個一兩萬塊錢，照樣進得去，那可是一輩子好處呀。他還是有他的“概率”理論。後來那位權者進牢，萬喜很講信用並沒有趁火打劫。那個貓膩成了永久的謎，畢竟他當時手頭有錢，我當時破屋倒牆，老妻常年生病，本身就拉有幾萬元債務，借債都借不到，還需扶貧幫困，哪有大筆資金巴結領導，眼巴巴與之失之交臂。

　　剛轉正不久，牽涉到事業改制，五十歲一刀切，他便很安靜地退了下來，畢竟他平常有“概率”頭腦，錢既沒有少拿，也沒有少苦，聽說他有一位美女親戚暴富，一個集團有好幾個子公司，有好幾億的資產，他這“概率”先生被請去參與責任管理可謂是人盡其才。我相信他這些年日子是舒心的，有那種倍數“概率”思想指導，一定是有大發展了。

　　今年應該是他退休之年，我聽說春節后他特地回來辦退休手續，手上有錢是小事，這樣就可以長期拿退休金了，晚年的日子應該是前景燦爛。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他感到很陽光之時，死神卻無情地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只有兩三個月時間病情，就無聲無息向西天而去。我還堅持工作着，昨天區里召開半年文化總結會，在散會後喝酒場合，他鄉鎮現任站長說老站長萬喜走了，我不覺感到震驚。一位很有智慧的“概率”先生怎麼這麼快就告別人生了呢？人生結局來得太早，他也就是剛過花甲，完全可以高度發揮智慧的“概率”，還可以在經濟市場上再奪輝煌，再說他退休金一個月還沒有來得及拿，已經無需要養老了，生命竟是那麼脆弱，落幕也是一場悲劇。

　　萬喜啊萬喜，你雖然是這個大社會的小人物，你的“概率”思維現象還是很值得我們這些書獃子懷念和思考的，這一點做弟弟的還真趕不上你。沒有想到生命對你有一點太苛刻，讓你這“概率”特長再難以發揮了。我未有趕去為你送行，只有默默為你祈禱：“概率”先生一路走好。

　　賜教處：淮安市楚州區南閘鎮文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