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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燦衣裙飛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pp958

  每當我要創作一個女人的形象時,在我腦際浮現的始終是一個看到世界苦難的女人,她凝視着世界,緘默不語。———珂勒惠支

  女性本身是被認為是柔弱的,如同一株根莖細弱的菟絲草,生存與延展終究需要依附,只有攀援着喬木,才有可能得到陽光,然而當這種卑微的依附以一種屈膝的狀態向前伸展着,是否有人發現,這種依附中所生長的堅韌?

  承載一個浩大的使命,女性不會退縮,她們唯比男性多的,是不思考結局,不理會後果的一種近乎盲目的熱情。謂之盲目,是因為社會並沒有給女人留下路,彷彿唯有家庭,才是完完整整屬於女人的。而當一個叛逆的靈魂要推開層層朱門,離家出走時,緩緩打開的門隙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射進來強烈的使人睜不開眼的白色光束。依舊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荼蘼的起伏似海,腐質與孱弱洶湧而來,吹起長長的裙角與髮絲。眼眸中最初的光芒漸漸黯淡,消失殆盡,取之覆蓋的,是恐懼,對未知的前路,如沼澤般的前路,如荒原般的前路的恐懼。

  她深知自己沒有力量,沒有力量去承載這個廣袤大地上的苦難。她深知自己一腳踏出,瞬息就將被吞沒。可面對自己孤獨而哀慟的使命,縱使哭泣,縱使恐懼,縱使深知協調意識與肢體的艱難,可也要義無反顧地埋頭扎進。唯有女性,在以生命去進入某種苦難時,是不思考結局的。

  沒有結局,因為她要承載的苦難過於博大,因為她要仰望的地方過於崇高。當別人還在睡夢中微笑,她已經隻身跋涉於冰封千里的荒野之中。於跌跌撞撞之中掉落的眼淚,沒有另一雙手可以擦拭,唯有無聲地墜到地面,瞬間凝結成堅冰。她把自己交付於這種耗盡一生的追尋,在寒風冽冽的荒原上,為自由而受難。無助的絕望哽在喉中,如上涌的血腥的氣味。而更多的女性,已經在房檐下,在四壁里,在沿着煙囪緩緩上升的裊煙中,在堆積在角落的柴火旁生了根,她們終其一生都不會再踏出這裡,她們不會夢,她們沒有夢,當她們抬頭仰望時,眼神是迷茫而鈍蠢的,她們根本失去了仰望的能力。

  所以這些極少數的女性,這些叛逆了家與常綱的異類,是被整個社會所拋棄的。當她們抬頭仰望,望到了那些崇高的夢,她們的心裡,有着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微微蕩漾着,散發著柔和的藍色的光,可這湖水是刺骨的冰冷,數千年的藤蔓如鬼魅般地交織纏繞,遮住了外界投來的哪怕一絲半點的陽光。當有一種自我與獨立的意識在她的心中生長,這種生長是得不到陽光的!這種生長時時刻刻有着被扼殺的風險,這種生長要承載窒息的疼痛與艱難。當女性,崇高的女性,正視着直刺而來的劍戟,萬箭穿心卻始終沒有後退,溫熱的鮮血順着手指的紋路滴下,滋潤着乾燥龜裂的土地。她沉浸在這種絕望的使命感中,這種在絕望中感動於自我的表情,在黑暗中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女性的柔情,猶如延綿數里的山巒,在黑夜中勾織着柔和且厚重的線條。她沒有利刃,去劃開昏蒙灰暗的天空。她唯有用其柔軟的指尖,去碰觸,去洗濯,去讓人們傾聽,生命的柔板。一個時代,有一位女性站了起來,彷彿漫長的黑夜中劈頭而來的一道閃電,能讓人們有極短的一瞬,看清自己自己腳下的路,看清前方的實在與虛無,縱然隨之而來的又是鋪天蓋地的黑暗,這個時代就是偉大的。

  受難者與殉道者的路上,從不缺乏女性,她們始終以其無聲的緘默與堅韌,注視着這個世界,直至矗立成一座讓人眺望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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