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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南津關

手機:M版  分類:寫景散文  編輯:得得9

  五月的風吹進宜昌濕潤空氣里的時候,已不似北方涼習習的,而是燥熱甚至有一些揮之不去的黏膩。所以隨身帶的晚春衣服全派不上用場,季節變換跟隨火車時速在一天內完成。到達三峽境內,已是一副仲夏的模樣。

  仲夏天氣里的南津關保持着峽谷小氣候的特點,氣溫在20度左右。人一進入峽谷,立刻感到一股清涼,彷彿那隨處可見的溪水、瀑布已然涓涓流入身體,心田中慢慢滋長出輕鬆、自由、酣暢的芳草,讓來自繁華城市人們一下子靜了下來,用心去感應人與山、人與水之間的交流。

  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位於西陵峽北岸、下牢溪流域的南津關大峽谷。從宜昌乘車由宜秭公路向西北方行駛,轉入山區盤山道行車2小時即到。一路山色蔥鬱,彝人的懸棺隱蔽在不被人發現的峭壁樹蔭之下,默默講述這一千古之謎。

  相傳,早在4100多年前,禹的父親鯀治水時曾將孽龍鎖在南津關峽谷水底,因此南津關又得名“下牢溪”。據《山海經》記載,“黃帝生駱明,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鯀為中華始祖黃帝之孫,別名“白馬”。後人為紀念大禹之父鯀,也稱此峽谷為“白馬大峽谷”。

  南津關是長江三峽的起始點、中國大陸一二級平台的分界點。“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南津關自古就是“雄當蜀道,巍鎮荊門”的天然關卡。

  在進谷之前,景點發給探險者一個背包,裡面有水、麵包、雞蛋、香腸、水果和一副手套。因為遊客要走完整個景區需時5個小時以上,並且手攀腳蹬相當耗費體力,飲食是途中補給之用,手套是攀徒岩石和鐵鏈的必備品。實踐證明,手套在整個穿越行程中起到重要作用,很多艱險的地方只能靠雙手和腳尖來承擔整個身體的重量,所以雙手的防滑和耐磨極為必要。

  據導遊介紹,我們要徒步穿越7。5公里的峽谷區,快行5小時,慢行6小時可以完成。我們同行的一位老先生隨身帶有計步器,上面顯示我們實際走了11公里,耗時6小時。而送我們到達景區的大巴車,從入口轉到出口也耗時5。5小時,可見山路崎嶇與漫長。

  當我們一行十幾人踏上這條漫長山路的時候,我們不禁被眼前的山景所吸引。同伴驚奇地說,這比廬山好!整個峽谷蒼翠欲滴,晚春的植物顯示出無限生機。越是漸進谷底越是溝壑縱橫,幾乎一步一景,十步一瀑。清澈的溪水始終貫穿谷底,時而低緩時而激蕩。果真是飛瀑磅礴、古木參天、煙霞縹緲!

  一路走在谷底,最寬的地方逾50米,最窄的地方僅有3米,兩側峭壁聳立,最高近250米,最低也有100餘米。狹窄處,向上望去,百丈絕壁只剩一線天色。加之森林密布,古驛道、古棧道往複穿梭,怪石、深潭點綴其中,那景色絕不是用“美”可以形容的。

  相對南津關的美來說,南津關的險卻不在美之下。雖然導遊早有聲明這是個探險景點,雖然早看見每人配發的手套,雖然早已細讀了景區的提示,但對於未曾蒙面的驚險仍是掉以輕心了。景區提示是這樣寫的:由於本景點屬探險項目,體力消耗和刺激性較強,謝絕55周歲以上男賓、50周歲以上女賓、身體健康狀況不佳以及身體特徵不適宜開展戶外運動者進入。

  走至蟾潭瀑布、二跌水瀑布——全程的四分之一的時候,還致力於眼前的美妙山景,沒有感覺到疲勞,甚至對手套的用途有些懷疑。之後四分之一的山路上就較開始崎嶇多了,濕滑的水邊和不易站穩的地方都有沿石壁穿釘的粗鐵鏈。有些狹窄山坡由於剛下過雨的緣故,泥土成了泥漿,只能踩着草根上下,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這時的我們顧上抬頭看景就顧不上腳下路滑,注意腳下重心就勢必要錯過美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再至後面,雖然濕滑不易前行也不見了鐵鏈,只能憑藉粗厚的手套摸着石壁慢慢行進。

  待至走到“雙龍深潭”的時候,我們才明白為什麼之前沒有了鎖鏈。剛進峽谷時是看景階段,之後有了鐵鏈是適應階段,再后沒有鐵鏈是進一步適應,現在只能依靠鐵鏈前進是循序漸進后的真正體驗。

  “雙龍深潭”在聞香峽深處,兩潭相連,潭水碧綠,深淺難測。潭水兩邊只有光滑直立的岩壁,全無着力之處,且水面寬闊約百米。我們只能依靠鐵鏈和腳下不足2寸的岩壁縫隙通過。那時,我明顯感到我的雙腿在發抖,雖然在此之前的幾十年它從未顫抖過。可能對於水有與生俱來的恐懼,加之鐵鏈有些松垮、石縫長滿青苔,我覺得我的心都在抖,臉上直冒冷汗。任是同伴的怎麼樣呼喊,我就是裹足不前。可是,沒有退路了,大巴已經走了。或者當時一瞬間,根本無暇想到後退,只做與自我的抗爭。

  終是讓我找到抵抗恐懼心理的辦法,鑽進鐵鏈裡面,貼着石壁,鐵鏈在身外,這樣就相對遠離水面,再慢慢移動重心,這一關勉強通過。

  還未來得及平復心跳,轉過一處平緩石灘,又是同樣險景。好在有先前的經驗,又有一公分長的鐵釘插在石壁上讓人落足,倒沒有原來的害怕,已經輕車熟路了。人的適應能力真是迅速!還未及感嘆,身後迂迴的石壁上已經有人掉下水,發出慘烈的叫聲。同伴說我在危險的時候居然不去抓鐵鏈,而用雙手抓石頭。人家掉下水,手還在鐵鏈上,我若掉下水,是整個人掉下去。可見,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是不懂得思考的,只有恢復思考的能力才能度過難關。

  “黑潭瀑布”是芭蕉峽里的一道難關。瀑布從約百米的高處飛濺而下,瀑布旁的岩壁陡峭滑溜,高約6米。瀑中有潭,潭下又有瀑,潭瀑相間。我們踩着放不下半個腳掌的獨木橋走過深潭,這時的承受能力已經大大提升。

  進入馬肺峽,峽谷更窄,岩壁更陡,潭水更深。“百步雲梯”是穿越馬肺峽的第一關,右邊潭水墨綠,深不可測,左邊光滑的岩壁中間有一凹槽,凹槽中雖有用樹木搭成的天梯,可天梯上長着青苔,滑不溜足,此時只能手腳並用,如猴子般攀爬。

  雖然一路行進艱難,但是偶爾抬頭都處處皆景。景不因險而誤,卻因險而生動具體。尤其是那些眾多的瀑布,更是此山此谷的靈魂,尤以黑潭瀑布和“紅顏落淚”瀑布為最,它們也正是兩類瀑布的典型代表。黑潭瀑布是潭瀑相間,聲如洪鐘。與黑潭瀑布相比,“紅顏落淚”又是一種姿態。“紅顏”是因為岩壁上長滿了紅色的苔蘚,瀑布就沿着岩石壁緩緩落下,似白馬將軍的紅顏知己在撫琴吟唱,輕紗隨風飄拂。

  穿過寶蓮飛天瀑布就已經到了行程的尾聲,大家都顯得疲累不堪。三道關就這麼毫無前兆的出現在彎曲的山路盡頭。可謂柳暗花明又一險,而且是最後的險,最險的險。當時我看到它,真有掉頭就走的衝動,縱然它離出口已經很近了。縱高50餘米的峭壁上有兩道鐵鏈,一道沿山,一道在外權作護欄,這對人多少有些安全感。可是,到了前方深潭邊就變成一道鐵鏈,還有腳下的鐵釘。

  不過去是不行的,連想一下掉下去的後果,都是個威脅。導遊和我的同伴說,你的腿別抖,要站穩。我的同伴非常無奈的回應,不是我要抖啊,是它自己在抖!怎麼過來的,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導遊說這僅僅是第一道險,我想立刻暈厥。

  後面的兩道險都是順着一條鐵鏈從50米高陡峭山路向下行。似乎是離開了水面,我的心安穩許多,抓緊鏈子,像個攀岩者似的往下找落腳點,竟體會到攀岩的樂趣。

  若是再去昨天晚飯的地方,我們一定不會暈高了。那裡位於巴山支脈的小峽谷中,飯店在離江面500米高的峭壁上,不足一米寬的臨江走廊通向一個大溶洞,洞內就是飯店大廳了。當時,我們對着那個走廊還很害怕,一直貼着山邊走。就連飯後峽谷內有龍舟賽歌和煙花飛龍過江的精彩表演,我們也不敢附身向下張望。

  過了三道關再走1小時平緩山路就是出口了,伴着悠揚山歌,伴着山間細雨,我們緩慢行進。

  “咿呀字鳳凰咿呀個頭,咿呀字尾巴藏在了姐後頭。姐往哪裡走啊,我拉着姐的手,姐往哪裡行呀,我牽着姐的裙。喊聲羅漢哥,快鬆手,我要到娘家走一走……”(巴山族《鳳凰歌》)

  正如開篇所說,這是一場人與山水的交流。人在繁華都市中窒悶已久,長了皺紋、掉了頭髮、多了愚鈍、少了智慧,該是到自然中走一走,相信每個人的收益皆不盡同。這也是一次與內心的交流,感受一個安靜祥和的自己,摒棄塵囂污濁,戰勝自我的過程。然而,在這過程中我們匆匆前行,遺漏了不少美麗的風景,正如我們的人生一樣匆忙。如果我們能時常停下腳步,或者變換一下角度,或許那些被我們錯過的風景比想象中更加美不勝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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