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水碾

　　水碾，即水磨坊，就是用水力磨米的作坊，家鄉稱之為“水碾”。家鄉小河的沿岸，早先就有幾座古老的水碾安守在小河拐彎處的緩水旁：一間土房子，一台磨盤，一個谷斗，一架風櫃，再加上一座穿牆而出直探水底的水輪機，構成水碾的全部。

　　物質匱乏的年代里，娛樂節目少得可憐的孩子們，沒事總愛跟在大人的籮筐後面，屁顛屁顛地往磨坊里跑，湊個熱鬧。磨盤不緊不慢地轉動着，皮帶啪啪地有節奏地響，清脆悅耳。看着穀子從一邊嘩嘩流進去，晶瑩剔透的米粒從另一邊沙沙流出來，感覺真是神奇。

　　平日里略顯冷清的水碾，逢年過節時就變成了熱鬧的場所。大清早，村民挑着擔子，走過曲曲折折的田埂，早早在磨坊前排起長龍，笑聲幾乎都把磨坊擠爆了。而磨坊老人總是提前把磨盤倉底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水磨打出來的米粉，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水碾的旁邊，長着一棵歪脖的大樹，一枝粗大的樹椏從高岸直探到水面上，像把巨傘遮住了水碾的一半，和水碾構成最佳拍檔。風從樹下上來，涼爽宜人。農忙時節，農人都喜歡來這裡避暑歇腳，嘴裡咬根汗煙筒悠然自得一吞一吐。天下大事、芝麻小事、奇談怪論、高談闊論唾沫橫飛地咀嚼着。孩子們則爬坐到那根探向水面的枝椏上，把腳伸到水裡嬉戲，任無數從水輪機的泄渠里直衝出來的小魚，把腳撞得痒痒的……

　　電力碾米機的出現使得水碾漸漸被冷落，終至徹底地從人們的記憶里消失了。而今，小河邊只剩光禿禿的一塊地，水碾也成了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