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片建立在連江邊上的花園式小區，最外面一棟一層是售樓中心，二層是咖啡語茶。咖啡屋面積大概在300平左右。我以前只來過一次，而且還是剛開業的時候。

　　到了，是這裡嗎？出租車司機略帶沙啞的聲音問道。

　　靠邊停吧。我說。

　　繞到售樓中心的側面我上了階梯，心裡忍不住犯嘀咕：“這一帶的房子是好可也太貴了，不知道奮鬥到何年何月我才能買得起這裡的房子，這個縣城裡的人也沒幾個住進來，好像還有不少空房擱在那呢。”

　　“下午好，歡迎光臨湖畔連江咖啡語茶。”兩名服務員拉開了玻璃門，看着她們熱情洋溢的笑臉，我的心情稍微好了點，也回應着對她們笑了笑。靠左邊的那個服務員我對她還有些印象，因為上次我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出糗，她端着盤子不小心與一個顧客擦肩，咖啡濺到了顧客的身上，她彎腰對客人道歉結果盤子一歪，連帶着幾杯咖啡都摔在了那個客人的腳上……呵呵。結果我記不太清了，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她當時的表情我覺得很逗。想到這裡我特意多看了她幾眼，似乎察覺到我的笑里稍許帶了點玩味。

　　她低了下頭又抬起，有些掩飾的問了句，先生您幾位啊！

　　我看了看店裡，顧客不是很多，只有幾個座位上有人在聊天。

　　我說，我等人，兩位吧。

　　我走到了上次坐的那個靠窗的卡座。那個小姑娘也跟着我走到了卡座旁拿起酒水單。

　　她問我，先生您要點什麼。

　　我說，給我來杯愛爾蘭吧。

　　她說，好，請稍候。

　　然後服務員轉身離開。

　　我不太喜歡喝咖啡，總覺得味道不好消化，但是來這裡不喝咖啡又覺得有些怪異。以前看過蔡智恆的一本書叫《愛爾蘭咖啡》，覺得裡面寫的咖啡特別的誘人，頭一次進咖啡店的時候就急不可待的點了它，結果滿懷着激動的心情卻喝不出什麼特別的感覺來。

　　透過窗外可以一覽無餘地觀看連江的景色，微風波動的連江水，特立迷人的度假島，時而靜止時而蕩漾的船隻停靠在江邊。

　　我記得，有一次我和葉梓一塊坐船，遊玩在湖面上。葉梓很怕水，只乖乖坐在一旁不敢亂動。

　　我問她，你為什麼這麼怕水啊。

　　葉梓回答，我小時候親眼見到我表姐在水裡淹死了，所以……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忙讓船家快速停岸。

　　想到這裡，我有些哀傷。因為我和葉梓經過那次之後，再也沒有一起近距離欣賞過我們的家鄉，這一片天然連江風景了。

　　上午葉梓給我打電話約我這個時間來這裡，說有事想跟我談談。我有些擔心，因為她的聲音顯得很冷漠，她很長時間沒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了，以往都是發生爭執的時候她才會這樣。我有些心煩意亂，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我早來了十分鐘。

　　服務員端來了咖啡。她說，先生請慢用。

　　我說，謝謝！

　　她說，不客氣！

　　服務員微笑着轉身離開。

　　我忙在她後面喊道，不好意思可以放點音樂嗎？太安靜了。

　　她轉過頭。依然微笑着說，好的，請稍等。

　　其實我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但是安靜也分時候，特別是在我有事情捆擾的時候，不想想得太多。

　　“總是/忍不住寂寞/掉下眼淚/你才會給安慰/擔心/短暫的晴天/隨時都可能/被陰霾收回/……”

　　這時音樂響起來了。恩《左邊》，這不是楊丞琳版的啊？誰唱的？我看了看收銀台，我想可能她們放的是盜版吧，或者是哪個網友翻唱的。

　　“下午好，歡迎光臨湖畔連江咖啡語茶。”聽到服務員打招呼，我把剛剛沾到唇邊的咖啡放下，是葉梓來了。我站起身向她招手，葉梓看到了我，跟我點了下頭然後朝我走了過來，當葉梓路過收銀台的時候，彷彿聽到了這一版的《左邊》，停留了一步。先前的那個服務員又再一次走過來服務，她剛準備詢問葉梓要點什麼的時候。

　　葉梓說，我要一杯藍山謝謝！

　　服務員說，好的，請稍等。

　　服務員離開了，剩下我跟葉梓四目相對。

　　我有些失神的望着葉梓。

　　我說，你怎麼把頭髮剪了？還染成了青栗色？

　　坐在我面前的葉子一頭沙宣BOB短髮，上身穿着灰白格子的帶帽衫，脖子上掛着mp3，下身穿着皺皺的淡藍色牛仔庫配白色的運動鞋。這一形象的葉梓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始料不及。這一身打扮跟以往的她的風格完全不搭調。

　　葉梓說，不喜歡就剪了，這樣不好看嗎？

　　我……

　　真的好陌生，葉梓以前都是留着一頭烏黑的長發披肩，最多也只是修剪一下發梢分叉的頭髮，或者是變動一下劉海。關鍵是自從我們相戀后都是我幫她剪的啊！

　　葉梓低頭看着桌面上的咖啡。

　　她說，我喜歡現在的自己，想跟過去告別。

　　我說，什麼意思，怎麼了，心情不好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麼？

　　她說，阿言，我們分手吧！

　　我……

　　我完全呆住了，怔怔的看着葉梓，嘴唇張開卻說不出話來。這一句我們分手吧來得太突然了，我像懵了一樣無法理解。

　　葉梓對上我的眼睛。

　　她說，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可是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了，我們在一起不合適。

　　我說，為什麼？

　　她回答，你不了解我，你也不知道關心我，我想吃什麼，穿什麼，想留哪種髮型你也從不問我，只是按照你的想法你的喜好來。

　　“小姐你的咖啡，請慢用，額……不好意思打擾了。”服務員很不和時宜的聲音響起。突然而來的聲音驚醒了我，當我回過思緒來的時候，只看見葉梓含淚的眼睛和服務員逃跑的背影。

　　我說，是嗎？我一直都在一相情願嗎？我以為你也喜歡，原來不是，是我強加給你的。

　　葉梓開始激動。

　　她說，我不在乎你家裡窮，不在乎你在髮廊工作時間長沒時間跟我在一起，更不在乎你強加給我的審美觀，但是我最受不了的是，你從來不想真正的走進我的心裡。

　　我說，我知道我對你的關心少，可是……

　　葉梓搶着說，你知道就好，其實我要的很簡單也很少，可是你……做不到。

　　葉梓的眼淚終於溢出眼眶滑落嘴角，而我既然無言以對。

　　葉梓繼續說，我知道你想努力做出點成績給家裡看，你壓力大，可是這些都不是借口，我不想我也沒必要總是遷就你，愛情不是單方面的付出，那樣太累，我……”

　　葉梓用手擦了下眼睛，側過頭看着窗外。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我看見她哭泣了，但凡每一次只要她流淚，我的心就會很痛，卻不知怎樣安慰她，我不善言辭。

　　葉梓站起身。

　　她最後說，對不起，我們……我們還是分開吧！

　　葉梓情緒很哀怨的跑着離開，我彷彿看見了一串串掉線的眼淚在空中晶瑩剔透，隨風揮灑。我沒有起身留住葉梓，也沒有衝動的去追她。我了解葉梓，我也知道我挽回不了什麼了。

　　那杯藍山沒有動過，葉梓一口也沒有喝，短短的十幾分鐘音響里放出了三首歌，除了第一首《左邊》，另外兩首都是我沒聽過的，但是我相信葉梓一定聽過。因為兩首音樂開頭響起的時候，她的哭聲都似乎停過幾秒。我不知道葉梓愛吃什麼，愛穿什麼，喜歡哪個明星，愛唱誰的歌……我只知道她的生日和她有幾個要好的朋友還有她的家人有幾個。除此之外，我真的……居然真的不知道她還有哪些是我知道的。我苦笑，滴…滴…是眼淚掉落的聲音嗎？葉梓，假如你再晚走一會，你就會真的看見我為你流的眼淚了，你曾說過你很想看一次我為你流淚的樣子……

　　我不記得我是怎樣離開座位去收銀台買單的，但是不知道放的第幾首音樂只剩下。

　　“愛情/愛一個人就是愛情/就算不一定有回應/愛情/說不出口也是愛情/無聲的愛在心底轟鳴/愛情/無聲無息才是愛情/沉默的歌聲最動聽/愛情/轉瞬即逝也是愛情/和你相遇是我的榮幸/……”

　　當最後一個音符飄揚在空氣中的時候，我把已經邁出店門的腳收回，轉過身看着眼前的服務員。

　　我問，這歌是誰唱的？

　　那個為我們服務過的女孩，有些緊張的看着我。

　　她顫顫的說，都……都是王珞丹的歌《無人駕駛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