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子溝

　　作者：易 青

　　爐子溝是我對家鄉山系一處位置的最早記憶，家鄉位於關中喬山山系金粟山爐子溝一個山脊的半山腰。包產到戶后的家鄉，農人除了按季節侍弄自己的土地外，依憑靠山的優越位置，幾乎家家都養山羊以增加收入，維持生計。在滿山青草的季節，上午下午家家都會把羊趕上山去放養。從七八歲起，我就開始和村裡其他孩子和大人一起上山放羊了。

　　爐子溝離村子很近，出村十幾分鐘的腳程就可到爐子溝的溝底，因為年齡小，去遠點的地方都是大人去，因此，離家最近的爐子溝也就成了我對家鄉周圍山體各種名稱的最早記憶了。

　　為什麼叫爐子溝？我想或許因為爐子溝是由三山脊組成的原因吧。兩邊山脊高，中間山脊低，三條山脊彙集到一處便是山頂。三條山脊的布局可能形似家鄉燒火的爐子，或許由此而得名吧，是否如此，我也不得而知了。

　　爐子溝主要是由含有碳酸鈣成份的石頭組成，石縫中以及石頭之間的疊砌處日積月累風化而成的土壤里長滿雜草和荊棘。

　　炎熱夏季的午後，大家把山羊趕到離家較近的爐子溝溝底，就隨它們滿山跑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小孩們在山上找樂子了。山上的石頭大大小小漫山遍野，經常會有蠍子在石頭底下安家，好事的夥伴就一起搬弄石頭，一起你追我搶，比賽誰抓的蠍子多……。

　　在長滿荊棘和雜草的地方是馬蜂生存的好地方，爐子溝里馬蜂窩應該是周圍山體中存在最多的地方，或許因為他石頭裸露在外的比較多，因而也促成荊棘類植物生長的比較多，因為馬蜂都喜歡在野酸棗樹上壘窩。在山上跑竄時，我們經常會在不經意間碰到他們的巢穴，接下來的事情就真的是“蜂擁”而至了，第二天睡覺起來，臉腫的連眼睛都變成一條縫了。無事時，我們小孩們最大的樂趣就是上山前在場里的麥秸堆里檢一些麥秸，踹上從家裡偷來的火柴去爐子溝。到了地方，把羊趕上山，就開始在荊棘叢中找馬蜂窩，找到后，就地找個長桿，把一束麥秸綁在杆子頭部，膽大的孩子用衣服包住自己的頭，點燃麥秸后，慢慢的伸向蜂窩，開始了我們的惡作劇，可憐的馬蜂，翅膀被突如其來的火焰燒毀，只剩下可憐的軀體散落一地……。

　　在夏季的雨後，村裡的婦女和姑娘們經常會去爐子溝撿地軟，在深夏的時候，人們也經常去爐子溝割山韭菜，…….

　　在年少的時光里，爐子溝給了我太多的生活記憶……。

　　隨着經濟社會的發展，村莊也搬到了山腳下，村裡人開始去外地打工，農耕也越來越現代化，家家養羊以補生計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隨着升學和就業，十多年前我就到了南方生活，幾年間也很少有機會回趟老家。

　　每次回家，家鄉都有變化，變化最大的就是家鄉周圍山系的山腳。從遠處看，雄渾厚實的山體下，到處點綴些不合色調的白——-那是開山後山體內石頭的表面顏色，白色的煙霧也沿着山腳一字排去————無休止的升騰。

　　近些年，隨着建築業需求，爐子溝及周邊也分佈了許多白灰窯，石料廠。春節后因老家有事，有機會再去一趟爐子溝，讓人傷神的是，爐子溝現狀已經徹底遠離了我曾經的記憶，那雄渾有力的軀體已悄然不在，那蒼勁有力的線條已消失殆盡，剩下的儘是滿目瘡痍。經過多年的連續開採，爐子溝的中脊已不見了影蹤。只有散落滿地的碎石，抬眼望去，他體內的泛白的巨石疊加在一起，形成直立的峭壁，末端已近三脊彙集的山頂。

　　面對他的蒼白，他的黯然，他的神傷，他的隨人拆解的默默無語，我也隨之迷惘，我曾經記憶中的爐子溝將永遠成為我曾經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