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遙水遠寄愛玲

　　一個下午我都在讀你，讀你的小說你的散文，讀你的人生和一切與你有關的文字。你的作品我不知讀了多少遍，但我卻不敢說我讀懂了你。只是因為喜歡你獨特的文筆和文思，以及對你奇特的人生經歷頗感興趣。你的才情是文學界獨一無二的，你的人生經歷是女性中獨一無二的。我說不好是作為文人崇拜你還是作為女性愛憐你？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有為你寫下點滴文字的衝動……你在大洋彼岸過了大半生孤獨的人生，山遙水遠啊，你的文字是你唯一的親情，你用盡自己所有的心血養育你的文字，讓你的文字活得晶瑩似玉，厚重如金。你是文人當中少有的沒有政治信仰的人，但卻同樣把鮮明的時代背景賦予你的作品中，是表達也是記錄，每每成為經典感染着所有你的讀者。

　　你出身貴族，但卻過着沒有父母親情關愛的生活。你在後來的一段人生里喜歡穿奇裝異服，其實那完全是對兒時只能穿繼母配給的舊衣服的彌補。你長大自立后也曾一度過着華麗的日子，令所有走進你寓室的人驚羨不已。那也是你對你身為貴族而從未體驗過貴族生活的一種惡補。作為女人，你的人生擁有得太多也缺失得太多。

　　在大洋彼岸，你曾一度過着窘困的日子，那時的你獨身漂泊，除了靈氣，一無所有。為生活所迫你就把自己作為普通女人，嫁給了大你許多的男人。直到最後，也不知你是否明白了，你的才情永遠只能屬於你的民族，你的讀者永遠都在國內，你的作品只有在大陸和港台一版再版……當你吃着自己的版權飯的時候想沒想過，其實還是你的民族在養育着你。

　　可嘆你的命運就像你的身材那麼清薄，感情世界的千瘡百孔是有目共睹的。而親情的缺失太令人心疼。你所有人生之路與命運都和童年愛的缺乏有關。就連你晚年的“蟲患”，還有自閉都是嚴重的心理抑鬱和強迫症的反應。晚年的你，身體瘦高且羸弱，你一定已經無法撐起你孤單的歲月了，你只吃不動煙火的飯食，日子極盡簡單，就連洗漱用品都是一次性的。你的家裡除了你的書，幾隻紙箱，什麼也沒有。寒來千樹薄，你活到生命的極致卻活得簡而又簡，你年輕時候渴望的歲月靜好就是這樣的生存狀態嗎？

　　不知道你的離世是否有過痛苦？為你料理後事的人們說你的遺容是安詳的，四肢是舒坦的，不知道是為了安慰愛你的廣大讀者還是真的被上天所眷顧，讓你去而無苦？你曾經說過，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是啊，你的生命結束了，可是歲月依舊悠長，它擔著滄桑的名義讓我們人類生老病死。而你真正活過了，活得豐滿也活得蒼涼。在文學上你已佔盡風光，儘管人生的舞台上卻一直在獨舞。你孤單單走了，身後卻留下數不盡關注你和欣賞你的人。死前你留下遺囑：死後立即火化，不搞遺體告別，骨灰撒在無人的地方……出身貴族的你，特立獨行的你，人生的最後卻那麼拒絕喧囂，活着選擇了避世，死後仍然選擇獨處。如此孤絕的人生，除你張愛玲難尋第二。寫到這裡我忽然記起你在某一篇文章里寫過的一段話：“中國人是在一大群人之間呱呱墜地，也在一大群人之間死去。中國人在哪裡也躲不了旁觀者。”你總是把人生看得太透，所以你拒絕一切不必要的排場，寧願獨自像一粒輕塵悄然落地。

　　可是你是否預知，即使在你去世很久很久了，你的香魂卻仍然還從彼岸徐徐飄來，輕輕不斷地漫過讀者的心底……( ： )

　　201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