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谷春韻

　　嵐谷春韻

　　穿越刺骨的寒風，拂去晶瑩的雪花，春天似蹣跚學步的小孩，開始總是走兩步退一步，歪歪斜斜，步履艱難，慢慢地順當了，最後終於昂首闊步的走向了我們，走向了大千世界，妖嬈着這方山水。

　　今年的春天確實有些特別，似乎比我記憶中的任何一年都羞赧、矜持，都要來得晚一些。早春的陽光大概應是天公刻意珍藏的至寶吧，總是小氣的如曇花一現般地賜予一點點燦爛，就要持續連綿飄灑好幾天冰冷的雨絲，總有些和李清照筆下乍暖還寒特別相似的情境。

　　農曆二月的春風，吹面依然寒氣襲人，本應在五九六九立春時節就吐露芬芳的柳樹，我卻在驚蟄過後的第二天才覓到她的芳蹤，那是在嵐河邊縣城的河濱大道上，細小的柳芽經過嚴冬的洗禮，穿越重重束縛，如春蠶化蛹成蝶般，終於破皮而出了，在潤澤光滑的青綠色柳枝上亭亭玉立着，也含苞待放着，給這方山水、給小城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帶來了些許春的氣息。山桃花似乎也是在這個時候開的，它也是春的信使，在嵐河的谷地里、兩岸的山坡上零零星星煢煢孑立着，也竟相開放着。遠遠望去，白白的花兒冰清玉潔、欺霜傲雪。置身花下，花香在春風中一陣濃似一陣，穿喉透肺，沁人心脾；花瓣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透亮，不媚俗，不造作，自由盛放，恣意盎然，充滿野性與原生態，亦和着春天般的聖潔，便讓人忘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古訓，也忘了“家花沒有野花香”的調侃，只是靜靜地欣賞，卻不忍心去摘下一枝來裝點家中早已風乾的花籃，因了它低吟着春的夢囈和絮語，淺唱着春的序曲和樂章。

　　春，由淺入深，由淡到濃，亦由量變漸入質變。在歷經兩個月的積累后，開始了質的飛躍，這應該歸功於春分前的那幾日春光，暖陽蒸騰出暖氣，暖氣聚合成暖風，暖風捎帶來陣陣奔騰涌動的春潮和片片生機盎然的春韻。

　　嵐河水依然在山谷中拐來拐去、尋隙而行，而且愈挫愈勇，愈迫愈強！褪去了冬的文靜，水量忽然間增大了，嘩啦啦的流水聲在山谷間澎湃出一曲青春激進的歌謠。河水清冽，可以見到河底疊加的亂石，在水的流動中，鵝卵石也像是在來回晃動。掬一汪清水浸濕臉龐，柔滑的撫慰肌膚，水自指尖滑落，一種清涼中摻着些許的暖意便迅速地瀰漫了全身。水面不再是冬天那樣泛着化不開的墨綠，而是慢慢變得有些晶瑩透明了，還泛着粼粼的波光。黎明時分，一縷縷乳白色的霧嵐兒在河面上氤氳繚繞着，總讓人有置身天宮銀河的感覺。當晨霧消失，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陽光灑在河面上，露出一大片紅色，又像美麗少女臉上的紅暈。漸漸的，河面上鍍上了一層金光，微風吹拂，頓時，金光被扯成無數塊碎片，在河面上飄蕩着。這時候，水上嬉戲的鴨子，水中的小蝦小魚等精靈們也大概是感應到了春天的溫暖和博愛，開始蠢蠢欲動，伸腰蹬腿兒，攪動着一河春水，也燦爛出一河的濃濃春意，勃勃生機。春天是萬物復蘇、草長鶯飛的時節，更是四季中最給力的季節。“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嵐河邊的柳樹舒展開了黃綠嫩葉的枝條，在微微的春風中輕柔地拂動，象極了清麗的少女，扭動着纖細的腰肢，嫵媚而婀娜。絲絲縷縷的柳葉垂擺下來，像一簾幽幽的綠色瀑布，傾瀉在河面上。柳葉親吻着河水，河水倒映着柳葉，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嵐河谷地和山坡上的野櫻花也在百鳥啁啾和燕語呢喃聲里展顏了，氤氳着一片片粉紅色的祥雲，色澤鮮明光亮，把山桃花陪伴着，也相互襯映着，臉上尚殘留着嬌羞的露珠；枯黃的草被下，小草已從夢中蘇醒，伸了個懶腰，悄悄地探出頭來，染綠了春天的眉梢；微風過處，青油油的麥苗，律動着娟秀空靈的手指，彈撥出動人的旋律；而那金燦燦的油菜花，則族居着舒肢展體，以一種完全釋放的姿態，在千嬌百媚的春光里，綻放着屬於自己的芬芳和色彩。

　　廣袤而厚實的黃土地，正用她那博大的胸懷，承接着陽光雨露，也孕育着萬物拔節、生命成長的希望。於是乎，我們便聽到了來自泥土的聲音，也聽到了農人們那顆沉寂一冬的心怦然悸動的聲音，看到了農人們那沉默一冬的表情燦爛出山花盛開般的甜甜笑臉。“七九八九，犁鏵開土。”老農們扛着鋤頭，哼着小調，伴着筋骨活動的脆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田野的懷抱中。於是，心靈的原野上，就有了雲捲雲舒，花開花落，就有了麥穗、玉米棒搖曳曼妙的身影，就有了美麗動人的風景，就有了沉甸甸的希望和夢想。

　　俗話說：“二四八月亂穿衣。”人們脫下了厚重的冬裝，換上了輕盈又漂亮的春裝，就像褪去一層厚重的老繭，破繭重生，面對絢爛的新生，又生出信心滿滿的希望。爭鳴的黃鶯，翻飛的紫燕，蠱惑着放學的孩子。藍天白雲之下，孩子們牽着風箏線，手把線軸，抬頭仰望，與春風馳騁，並將許下的願望連同風箏一起放飛，風箏在孩子們的牽引下飛向高空，孩子們的臉上便自然而然地蕩漾起天真與童趣的笑容。這正是：“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愛美的年輕女子總是追趕着時髦，總是敢與春光媲美，她們早已換上了漂亮的衣裙，露出了捂了一個冬天的婀娜身材，精神抖擻地飄逸在小城中、嵐河畔、公路邊，走到哪裡都會窈窕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走到哪裡都會生髮出一縷縷濃濃的春的韻味來。

　　看來這春韻不僅屬於農人的，也屬於女子的，屬於孩子的，更屬於巴山嵐谷這一方天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