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

　　可可

　　常留邦

　　有一天，風狂雪驟，猶如半空中撕開了一萬隻鵝毛枕頭。可可扛把鋤頭，踏雪出戶，到地挖菜，挖了一會，就聞着嗆人的液化氣味，抬頭一看，看見液化氣大罐上白花花的氣直衝雲霄。千鈞一髮之際，他背上鋤頭，用最大的速度，積蓄着最大的力量，奔跑到液化氣廠區，對着大罐，縱身一躍，彷彿地球人登陸月球，彈跳力劇增，就將自己已經相當雄偉的身體擱置在了鐵架子上，鐵架子正好架住他的兩條腿，使他的身體上下顫悠。液化氣冰涼而黏稠，宛如窖藏多年的酒漿，寒冷刺骨；猶如放飛成群的白蛾，在她頭上飛舞。他先用手使勁擰了擰閥門，拾起鋤頭，舉起它，撬住閥門，往緊處猛力擰了擰，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騰空而起的液化氣象巨蟒鑽進洞里一樣驀地消失。可可卻身體僵硬，滿臉青紫，頭髮糾結成團。公司老闆聞訊急如風趕來，隨手掏出一張伍拾元人民幣往他手裡塞，一片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要不是你，這後果不堪設想！”石頭一片憨直，執意不要，又把錢還給了老闆。老闆也不問個青紅皂白，騎上雅馬哈摩托車一溜煙走了。值班的大個子也同牌友們壘起了城牆。圍觀者嘴八舌地議論着他。可可心裡只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預感。。。。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不久液化氣公司經營不善虧損，變賣了資產。正好可可的一家親戚給液化氣公司買了去。大個子趁資產交接之機，渾水摸魚，連夜大大超出標準偷罐了一滿瓶氣帶回家裡。

　　那位親戚安排可可在公司支營生意。他卸瓶、檢瓶、修瓶、充裝。因為氣是危險品，安檢這一關顯得非常重要。他用不着看顧客，只低垂着眼瞼做着屬於自己業務範圍的事——瞅日期、試漏氣、抽廢氣，看計量，但他操作是快樂的，身形也因了這快樂的勞作顯得十分熟練。當他偶爾因擦汗把臉抬起來時，他長得非常英俊，他那白皙的膚色，那他頭頂光禿如莎士比亞，鼻子彎鉤如但丁。天冷時，他彷彿用一縷陽光呵護剛長出的菜苗一樣，給每個閥門塗上防凍液。晚上值班時，再冷一夜起來看好幾次，直到沒有任何異常情況，他才進入夢鄉……

　　一個月後，液化氣公司扭虧為盈了。省城一家液化氣公司兼并了Q市那家液化氣公司，大個子也用完了那罐氣，擰開角閥，在自家院子里倒瓶里的廢氣，不小心氣着了火，瓶爆炸了，他命歸西天，噩耗傳來，可可楞在那裡，半天長嘆一聲，用行家裡手的口吻嘟噥着：““咋不把瓶拿來叫我給廢氣抽抽。”說罷，感到頭暈，眼花，耳朵里嗡嗡響，四肢抖顫，跌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