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情夜賦

　　夜，有點深了，而我卻沒了點滴的睡意，從曖曖的被窩裡鑽了出來，放一首平緩而悅耳的音樂將自己放縱在

　　這一片夜色中，似乎是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手指於鍵盤也有了些許的生疏。

　　四姨說“今晚你回家去吧，回家去歇歇，這麼久了你會熬不住的”，我說：“不用了，還是您回去吧，您感冒

　　還沒有好，我可以的，可以堅持的”，而最終沒有拗得過她，帶着一身的疲憊有些不舍的離開了醫院，離開了

　　病床上的母親。

　　母親住院的日子，於我來說像是一下子又長大了許多，這人生有太多的意料不到，又會有太多的東西與責任需

　　要我們來承載，很多時候，我們也需要更多的堅強來努力走好這人生的平平仄仄。

　　那日大哥突然打電話說母親肚子疼得厲害，彷彿又是十多年前那個樣子了，挺嚴重的，我的腦子“嗡”一下有

　　些不知所措，前日打電話她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下子這麼嚴重了？而當時亦顧不得思慮太多，簡單收拾了

　　一下東西就準備與他們一同去往市裡的醫院，知道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而她也早已經不得什麼大病的折磨了，

　　擔心，焦慮，心急如焚，以至於過馬路的時候恍恍惚惚都不知道要往哪裡走，都不知道該怎樣去避開迎面而來

　　的車流，女兒罵我說“過馬路不懂得看車，多危險。”

　　那天的路好長，感覺大哥開得車也是好慢好慢，那些扎眼的紅燈總是亮個不停不停，恨不得長一雙翅膀快快飛

　　到醫院，一路上母親痛苦的呻吟就像是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把她擁在自己不算溫暖的懷中，眼淚不停的滴

　　落着，我是多麼的無能為力啊，竟不能減少她一點點的疼痛。

　　母親說“醫院還沒到嗎？”我說“快了，媽，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接着她又開始了痛苦的掙扎，彷彿整個

　　夜色里瀰漫的都是痛苦，悲傷。好不容易看到了醫院，明明到眼前了卻還是無法靠近，繞過了路口才能抵達醫

　　院的大門，那一刻我着實恨這個世界，為什麼總有太多的東西無力觸摸，這路，這醫院，不正如我們人生太多

　　東西一樣嗎？就算咫尺卻也那麼難以觸摸。

　　急診室里，我們焦急的容顏，母親痛苦的表情，還有醫生的淡定在那個夜晚讓我不得不感慨人生里那些無法言

　　說的諷刺，那一晚母親依然是疼痛難捱，雖然是用了止疼的葯，卻在來來回回的檢查顛簸中還是不停的嘔吐着，

　　那一晚，我沒有睡，因為母親在痛苦裡沉淪着。

　　每二天的手術，我們誰也沒有吃飯，等到她被推出來的一瞬間，我和侄女嗚咽不停，看着那個昏迷的母親，那

　　是一種何樣的心疼啊？人世里，唯有情，最動人心，唯有情，最讓人動容，如果可以，我願替下她的所有疼痛，

　　儘管這句話後來說出來被母親責怪了一番，她說我總愛瞎說，什麼話也說，幹嘛要替她？我說“若我替下了，

　　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等到二哥趕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然蘇醒，或是手術前隱約聽到大哥打電話說要二哥回來吧？她睜開了眼就叫着

　　二哥的名字，我說二哥還沒回來，在路上，她又閉上了眼，等到二哥走到她的面前，我又是忍不着了淚水“媽，

　　你看誰來了？你看，二哥回來了”，母親努力的睜開了眼，微弱的叫着二哥的名字，二哥也哭了，一句話說不

　　出來，只是握着母親的手一個勁地哭。

　　接下來的日子是我同二哥日夜守護着母親，陪着她一同在這個冬日裡與病魔抗爭着，她的時好時壞，就那麼一

　　點點揪扯着我們的心，那些不眠的夜晚啊，那些因為母親的痛苦而放逐在夜色里的長嘆與沉重的喘息聲都成了

　　這個冬天我最為深刻的記憶。

　　而今，她的病情總算有了好轉，但因為工作的關係二哥在新年的時候還是趕回去上班了，大哥也是成天忙個不

　　停，唯有我一個人留了下來照顧她，儘管辛苦些，可只要她好，我便是不會感覺疲累，而她若稍有不快我便會

　　有隱隱的害怕，感覺到的是無助與孤獨，她怎麼能再經得起折磨？我怕疼痛碾過她弱不經風的身體，我的心，

　　會疼！

　　也許，人的一生就是一次痛苦的旅程吧？短短的一生總是伴隨着太多的酸澀與艱辛，總是用眼淚釀酒，一滴一

　　滴醉着，卻也灼傷着五臟六腑，我們，總是要經歷太多太多，總是要在一場場的風雨中讓自己變得更加堅強與

　　成熟，總是在一次次的歷練中把一個“人”字寫得更加漂亮，更加剛勁有力。

　　夜，愈發的深了，彷彿用不了多久又是新的一天，我還是要回到醫院去守護着母親，直至帶着她一同回家，一

　　同開始更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