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兩茫茫，懷念成殤

　　又是一年清明季。

　　父親您長別於我，已經是整整十年。想起您，在這滿目旖旎的春光里，我卻又止不住淚雨紛飛——親愛的父親啊，您在天國，還好嗎？！

　　在您離去九年後的去年夏天，我和您女婿帶著兒子一起回家探親。炎炎烈日下，我們長跪於您的墓前，壓抑了多年的嚎啕哭聲撕心裂肺，止不住的淚水和着汗水但卻沖刷不走埋藏在我心中多年的那份未能親自送您上路的遺憾！

　　“好了，閨女，別難過了，看你哭成這樣，你爸他會更心疼的。他從小一直就最疼你，但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爸他能夠理解啊！”在二叔二嬸的安慰勸說下我一步三回頭的到了家中，卻又禁不住抱着嵌有您黑白照片的相框，撫摸着您微笑慈祥的面容，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子欲養而親不待，父親啊，這是女兒心中永遠的痛！

　　最後一次見您，是在十年前的那個春天。

　　那年，我們一家三口滿心歡喜的在春節時回家省親，就發現了您日漸瘦削的身體，越來越少的飯量。當時我們關切的問起，您說是胃不好，老毛病，去醫院看過了，還是當年在部隊時落下的病根，注意調理一下就好了。我們半信半疑，懷揣着對您身體早日康復的祈禱，外加一份隱隱的惴惴和忐忑，在春節過後便又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可在回來上班后還不到一個月，就接到了您病情加重的消息。為了能盡一份做女兒的孝心，我隨即放下還在上幼兒園的孩子，向單位告了假飛到了您的身邊。當我奔到醫院裡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您，禁不住驚呆了：也就是才一個月的光景吧，您曾在軍營洗鍊過十多年的高大身軀竟瘦弱嶙峋至如此境地！

　　也許是因為從小一直在您和媽以及哥哥們的疼愛呵護下成長，離開校門就走上工作崗位的我，完全不懂得如何細心地去精心照料病人。在您病重的那段日子裡，雖然粗心的我努力地想照顧好您希望能為您減少些病痛，可扶您坐起、攙您下地、給您端水、為您擦洗等這些日常的照料都顯得那麼笨拙！現在每當憶起，我還會常常懊惱自己為什麼只習慣於被人照顧而卻不能夠更好地照顧病中的您！

　　在接下來將近一個月的日子裡，全家人帶着您跑遍了省市的各大醫院，手術也做了，疼痛也受了，可您的病情始終沒有明顯的好轉。後來隨着檢查結果的日漸明朗，多家醫院確診：胃癌晚期，已經沒有治癒的希望！當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震驚了媽、哥哥們和我，雖然大家都心有不甘，但現實的殘酷已經無力回天，我們只有向您隱瞞病情，安慰您說您的病不打緊，再說手術也做了，只會一天比一天好的……我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讓您以精神上的堅強支撐來努力延長您陪伴我們的時間！

　　隨着預定假期的一延再延，您不諳世事的外孫也成天哭着找媽媽，單位里一時沒完全交接的工作還在等着，您的病情又只能靠輸高蛋白營養點滴來勉強維持……面對這一切，未至而立之年沒有過多生活經驗的我着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看到這些，您把媽和哥哥們叫到身邊，用那雙曾把我高高舉過頭頂、一天天托起我成長而今卻已青筋凸起、枯瘦如材的手拉着我說：“我的病已是這樣，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你能回來照顧爸這麼長時間，已經盡了最大的孝心了！我那外孫寶寶還那麼小，家裡又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去做，這邊有你媽你叔和你哥嫂照料着，你就放心地回去吧！……”，聽了您的話，無奈之中、分身乏術的我只得含淚離開了家，離開了您——沒曾想，這一別，竟是永別！

　　猶記得那個凄清慘淡的傍晚，我剛下班帶着孩子回到家，就接到了大哥哽咽的電話：“爸走了……他走的很安詳、很平靜，中午還吃了滿滿一碗面，沒有一點痛苦，也沒有一點遺憾……”放下電話，我不禁一下子癱坐在地板上，摟着孩子，淚雨滂沱！父親啊，您怎能就這樣拋下我說走就走呢？！您早就嚮往已久的西北邊疆還一趟沒來啊，您說過您要親眼來看看當年執意遠離家鄉到異域工作的女兒過着怎樣幸福如意的生活才能放心，您說過要讓女兒女婿外孫陪您一起走戈壁、爬天山、游天池、看草原，賞胡楊紅柳、讀大漠孤煙……可這麼多的心愿一樣都沒實現您就走了，拋下您最疼愛的唯一的女兒永遠地走了，這讓女兒我如何能夠心安啊？！

　　怎能忘記，自孩提起，您堅實高大的脊背就是女兒最溫暖寬厚的依靠；少年時，您的自行車後座一直是女兒散學歸來最開心驕傲的專享！多少次，假期臨近時，女兒抵家的那張日曆總會被您小心地折起；多少次，沉沉暮靄中，您總是在翹首期盼遙望着女兒歸來的方向；困惑迷茫時，您抵萬金的家書寫滿撥雲見日不棄不餒的鼓勵；收穫成功時，您又總會送來熱情疼愛的誇讚和要不驕不躁的警語……為兒女，您辛勞奔波了一生，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待兒女都成家立業有能力有機會回報盡孝的時候，您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沒有過上一天輕鬆安逸悠閑舒心的日子，沒能享上一天親人團聚膝下承歡的清福……

　　父親啊，十年了，每當清明時節和您的忌日來臨，遠在異地他鄉的我，總是不能親自到您的墓前清掃、祭奠，只有像那些遠離故土親人的遊子一樣，找一個四通八達的十字街口，為您送去些紙錢，虔誠遙拜以寄託心中的哀思懷念……

　　親愛的父親，女兒的這片心聲這份牽念，您收到了嗎？生前沒能及時盡孝，此時女兒唯有祈禱您在天國：永遠富足，永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