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悼虎皮貓

　　2012年10月28日的凌晨，虎皮貓走了。

　　一天一夜不見，我從院里找來找去，甚至半夜聆聽門口，是不是會傳來它那熟悉的喵嗚聲。可是沒有，多希望有幻聽出現，多希望，只要進院，就能看到它從樓門口灌木叢中跑出來，蹭你的褲腳，相跟着進樓門。可是沒有，我到處打聽，看沒看到一隻黃色的很肥的貓咪。終於大門口掃垃圾的大媽和我說，她凌晨4點在大門口掃馬路時候，一隻黃色貓咪躺在路中間，嘴角有凝固的血。她沒辦法扔到垃圾車上。貓咪被車撞死了。

　　今天，離虎皮貓的離去差17天就是整一年，可是我心中的傷痛沒有削減半分，反而是愈見濃烈。我深刻體會到了兒子說的，媽媽，我最愛貓咪了，如果地震來了，我第一個要搶救出來的就是貓咪，即便有人給我100萬，也買不走我的貓。

　　這話是真的，是真的，即便給我所有，也換不走我的虎皮貓，這隻日夜時刻和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的虎皮貓。

　　一年來，我翻了若干的萌寵的圖片，我在路邊小心翼翼的發現着若干的貓咪，可是哪有一隻是和我的貓咪一樣呢？我一腔的愛戀再無處分付，我肆意的玩鬧再沒有地方，家中抬眼閉眼，我就想到貓咪當初的樣子，也許是卧在花盆裡蜷着身子曬太陽呢，也許是椅子上呼嚕呢，或者在飯桌上漫步呢，或者在卧室床上舒服的伸懶腰呢，或者坐在陽光下給自己的爪子洗澡呢，或者喵喵的叫着跟人要水喝呢，再或者在我的撫摸下歡樂呢。

　　這是一隻漂亮的金黃色的虎皮貓，從生下時候我就看到了。是媽媽老家的大貓生下的，5隻小貓，數它最機靈，而且個頭日漸的茁壯，毛色油光水滑。滿月時候，我正好給媽媽看院子要返城了，決定就是這隻貓咪了。真是好看啊，秀氣的鼻子，圓圓的眼睛，毛色沒有雜質，是由濃淡不一的黃色組成的，就是老虎的顏色，我就定義為虎皮貓。

　　坐了5個小時的火車，貓咪在一個紙箱子里，來到了城市。

　　剛捉回到城裡的家，它就沒有半點的生分，沒有逃，更沒有躲，而是勇敢的和兒子玩了起來。

　　牛奶，雞蛋，香腸，小心的喂着。貓咪對新環境充滿了好奇，小貓的天性更是暴露無遺。一個鉛筆，一個小球，都玩得不亦樂乎。衝出來，衝過去，對它小時候最深刻的記憶就是，它玩轉圈圈，兒子在它頭頂繞一個東西，它追來追去，好似要暈倒了那樣的滑溜。

　　兒子的同學來了，貓咪就成了兒子最為驕傲的展示品，許多同學一撥一撥專程到家來看這隻貓咪。院子的小女孩，幾乎都能抱起這隻貓咪，我經常從陽台上，看到院里的伊蘭和香香，懷抱我家的貓，輕柔的撫摸着，說著話，伊蘭和香香都是兒子的小朋友。

　　貓咪會和兒子捉迷藏。男孩子，七歲八歲惹人嫌，人不嫌棄狗還嫌。你看吧，經常家裡響起跑鬧的聲音，那是兒子又在和貓咪玩呢，或者貓咪在和兒子玩呢。兒子會鑽到床底下，會藏到大衣櫃里，會藏在門後面，會從床上跳上跳下的，機靈的貓咪總是能找見兒子，兒子一露頭，貓咪的眼睛早就圓圓的瞪着他呢。他跑，貓咪也跑，他拍床，貓咪鑽進櫃底，他一停，貓咪就露面了。

　　貓咪在家，圈養到一歲半。它經常坐在窗台上，看外邊，尤其是北屋的窗檯，因為後院里有貓，有它的同伴。

　　後來有一天，我們終於決定把它放出去，讓它適應住樓房。第一次放出去，貓咪就不見了，兒子急壞了。找了2天，我不知道兒子到底在哪裡找，就知道孩子很費勁的找，當兒子抱着貓咪回來時候的興奮樣，我是記得的。兒子說，媽媽，它記錯家門了，它到了前面的單元，和我們家對着的那個單元的家門口了，它在樓道里蜷在門口。

　　接下來，貓咪逐漸適應了住樓房了，從5樓能上下樓，要出去啊，就在門口喵嗚，它回來了，我們從家裡能聽見呢，它會在門外喵嗚喵嗚的叫。

　　尤其是我們一起下樓或者一起上樓的時候，一階一階的樓梯，貓咪扭動着身子走路，兒子就說媽媽你看，好肥好肥呀，我們開心的哈哈哈大笑。

　　它是真聰明，能算計見我們下班回家的時分。不知道在院子的哪個角落裡躲着呢，只要我們進院，它一準就出現了，或者從你身後，或者從你眼前，就跟過來，喵嗚兩聲，相跟着一起上樓。有一次，我剛出樓門口，院里的阿姨驚奇的和我說，你家貓咪真聰明，我看見它抓住了一隻麻雀。

　　它抓麻雀的樣子我見過，那個機靈和神奇的樣子，隨時準備撲過去，爪子一探一探的，令人忍俊不禁。

　　貓咪在一歲的時候，已經完全是成年貓了。非常的秀氣，我見過許多許多貓，就沒見過這樣漂亮的貓，圓圓的虎虎的腦袋，頎長的身子，柔軟的爪子。它一點也不像一隻男人貓，特別像美女貓，可它的確是男人貓，我想這個是個秀氣的君子貓。

　　吃飯時候，前3年， 貓咪是很君子的，後來，有了壞習慣了，吃飯要上桌子，幸虧桌子也大，它就守在旁邊，咪着眼，看我們吃飯，有時候，竟然還有拿爪子從碗里撈飯的舉動，當然這都被我們拒絕了。

　　兒子一放學，進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看貓，要和貓咪玩半天。最愛把嘴巴捂在貓咪的腦袋上。我為這，嘮叨過不少，可是我內心知道呢，我也很喜歡深深的聞貓咪的腦袋，願意用鼻子蹭貓咪毛茸茸的腦袋，那個味道非常好聞，是清新的，尤其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你聞的話會更好聞。

　　貓咪三歲的時候，我們搬家了，是電梯房。很擔心，貓咪的出入該怎麼辦。沒想到，貓咪的聰明更是到了一個頂峰。到後來，電梯里每個遇見的人，都和我說你家的貓咪真聰明。因為這是一隻會坐電梯的貓。

　　不僅會和我們家人坐電梯，它也會和鄰居坐電梯。我們住9樓，它一起進了電梯，如果中途停下了，電梯開了，它不知道具體是幾樓，就出去了，如果發現不是一樓，就自己再走樓梯下去到一樓，等在樓門口，只要有人要出去開樓門，它就出去了。或者它回來時候，碰巧我們沒回來，它就等在樓門口的景觀樹從中，有人進樓，它就跟進來，坐電梯，人家中途幾樓下了，它也出了電梯門，然後走樓梯到9樓，門口喵嗚呼喚，家裡人聽見開門，它就進來了。貓咪進廚房喵嗚，這是要吃的，貓咪進衛生間，喵嗚，這是要喝水了。它不喝舀好的清水，它喝水是喝水龍頭流下的水，用舌頭舔着喝。我不知道有沒有比它更聰明的貓了，但是，這麼聰明的貓，讓我心裡暖洋洋的。

　　貓咪的聲音是有不同聲調的，它在家裡如果有要求的時候，比如進我的卧室，那低低的輕柔的呼喚，在我聽起來，就是“媽媽、媽媽”的聲音了，是撒嬌的，是特別的不同。不僅兒子和貓咪玩，更能玩的是我。我每天進門，看見貓咪，就要抱起來，像拋物體似的，拋起來接着，拋起來，接着，非常非常的開心，另外家中的兩個男人就對我橫眉冷對，指責我的行為是有損人類尊嚴的行為，可是我仍然我行我素，我知道貓咪喜歡我這樣，我知道貓咪知道我在和它玩，等我拋這麼5-6下，放下來后，貓咪仍然卧着或者站起來活動活動，沒有任何的不耐，似乎，它也很喜歡這個遊戲，它也知道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這是一隻好脾氣的貓，沒有咬傷或者抓傷過人，它的爪子上的趾甲伸出來過，但是它把力度控制的剛剛好，讓你感覺到它爪子的尖利，但是它不用勁，多少次在我們和它的玩耍中，它只要稍微用下力，肯定是血痕，但，我和兒子的手上，臉上，幾乎沒有過。它的脾氣好到：院里的人，只要表示親昵，就能把它抱在懷裡，這曾讓我很擔心，它怎麼就不躲人呢，就不認生呢？萬一有人抓住它不懷好意呢？

　　它曾被深深的傷害過。第二次找不到貓咪的時候，是虎皮貓負了重傷。再一次的不見，兒子又去找，終於在樓道的後門口找到了它。動不了，無法走路，抱回家才知道，貓咪的后胯被什麼東西砸傷了，整個後半身都直不起來。可憐的貓咪，不會哭，也不叫，就是蜷縮在一起，睡覺。而且，這次它睡覺，是躲到了床底睡覺。我們只能把水和食物給放在床底下。這樣將養了20來天，貓咪傷愈能行動了。都說貓有9條命，看來真是的。我不知道是哪個心腸狠辣的人，能對一隻小動物下手，它不會說，我們沒看見，但是對人心的狠辣真是令人打寒戰。這是這隻聰明的貓咪唯一受傷的一次。但是，它仍然不躲人，不那麼認生，選擇相信這兩條腿的動物—人類。

　　這也是一隻孤獨的貓。院子里有許多隻貓，白的，黑的，黃白的，這些貓好似朋友似的，常常三五成群的出現，在樹蔭下曬太陽。可是，我們從未見到我家貓咪加入這些貓的隊伍中，總是看見它自己，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甚至看見喜愛它的男人，在乾淨的水泥地上喂它吃食，並且柔聲呼喚的情景。當時特別感動，覺得溫馨極了。六樓門口，放有貓糧盆，這是兒子發現的，原來，樓道里喜歡虎皮貓的不止我們一家啊。

　　也曾惱過貓咪的嘴饞。姥姥家的貓，白開水泡饅頭，都吃得津津有味的，這隻貓咪不吃羊肉，不吃肥肉，只願意吃肝拌米飯，新鮮的魚腮，或者對口味的貓糧。為養這隻貓，家裡的大男人，經常到賣魚攤上，買一條大魚（其實是想揀些魚鰓），回家分成若干小份，給凍起來，吃的時候再化開。當然，好處是我經常不用自己到菜場，就可以有新鮮的魚來吃。

　　是兒子的話，讓我醍醐灌頂。兒子說：媽，寵物寵物，就是用來寵的，它所有的作用就是你去寵愛它。這話，一下子就讓我釋然了。是啊，我打小養的貓，是為逮老鼠逼四害的，可是時代地域變了，城市裡的貓，難不成還會有耗子嗎？它所有的作用，就是讓我們來喜愛它。瞧它，多麼招人喜歡！看一眼，開心；再看一眼，舒心！它的神態，它的樣貌，讓你覺得內心異常的柔軟，異常的歡樂，每次我有任何的疲乏，不開心或者鬱悶時候，找貓咪玩耍一會兒，不就都煙消雲散了嗎？小動物在慰藉着人類日益趨向焦躁的心靈，在填充着人類日益加重的孤獨。和我一樣喜歡貓的人，何其多啊。

　　沒有一條河流是相同的，那麼更不會有一隻貓咪是相同的。這一年裡，幾次想再養只貓咪，可是，哪個貓咪會和我的虎皮貓一樣呢？即便模樣相仿，脾氣能一樣嗎？

　　想念我的虎皮貓的念頭，讓我一直想用文字記錄一些情景，可是以上文字，只是這五年時光里的小星星，貓咪深夜睡在被子一角的呼吸聲好似還清晰可聞，貓咪有靈魂嗎？它去到哪裡了呢？

　　為什麼深夜開車的那個人，就沒有看到貓咪呢？他怎麼就能以飛一般的速度撞了我的貓咪呢？他只要慢一秒鐘，我機靈的貓咪絕對就會從車輪下逃生！他為一隻小生命的離去難道就不懺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