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吳孫萍三章

　　二零一一年夏末，我得知須從遙遠的佛山趕回家裡，準備回母校初中繼續我的學業。其時我已然畢業，但未能入高中門檻，遂復讀初三，欲上高中深造。在我們中國人的求學路上，說高中便是深造是不科學的；但於現在的我而言，卻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夢。

　　其一

　　九月，天空是始終離不開陰霾，然而此時已是初秋時節。今年的秋收要伴着陰雨不斷的天氣度過去么？——顯然不是的，當月十八號，那最後的一場雨來得尤為猛烈。我便在此刻感到了秋的真正的來臨，也宣告着雨季的離去。

　　正藉著這一股濃烈的感覺，我同時亦感受到了青春的瘋狂——對於萌芽階段的青澀的愛的渴望。大約中秋節后，家裡的房子正式易主，臨時租着屋子住。新搬進來的屋子是住不習慣的，四季都很潮濕的位置，窄小的大廳，緊湊着而且黑暗的房間——除掉爸媽住的那一間是向陽的；我頓感到對於新生活的極不適應。

　　然而教室到底是四處光明的。透過黑板從門外照射進一束陽光，溫暖而且溫馨，使我領略到秋的舒適。時節舒適，而閱讀到心儀的人更是心曠神怡。我一掃這熟悉的教室但陌生的同學，這掃掃那掃掃，忽然在一處停了下來——我的目標終於到了：頭髮紮成馬尾，烏黑的顏色，烏黑的眼睛，前額的劉海平齊且長，形容可愛中略帶青澀，顯是一副學生模樣；然而並非學生都能長出這副模樣。

　　我的心好像被雷擊了般，跳躍地十分迅速。我分明的知道這是愛的力量——於是我對她說：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如此般害羞的問候沒有被拒絕，卻是委婉的答應了。

　　於是，我在求學之路上展開了人生至關重要的一節——初戀。

　　其二

　　她叫孫芬芬，是隨母姓的，也是後來改過來的；最初的名字隨父姓，也帶着母姓的字，是謂吳孫萍。我喜歡以後者稱之，但平日里為免引起她的不樂觀的記憶，一般呼她現在的名字。關於名字的咬文嚼字，我是不在意的，其實稱什麼都無所謂。

　　初三，往往是學校老師最重視的。我兩度念起同樣的書本，兩度面對差不多相同的教師，兩度擁有不一的感覺...連續不斷而且快速更迭的時代在教學方面顯得格外引人入勝，只隔一年，我竟對以前的書本的記憶全然記不得了，但有一節記得很清楚，老師們的教學方式已經改變了許多。

　　我並非是歷來的壞學生。小時候我的成績在全校也是分外突出，但近幾年接觸到一些不良愛好——吸煙，打群架，乃至談戀愛...我被這些不良嗜好深深的籠罩住，無法逃脫了。但前兩者我是固然能夠消除的，只是至於第三者，我卻有些情不自禁。於是，我到底還是被冠以“壞學生”之名了。

　　談戀愛在我眼裡並非不良嗜好，只是客觀地這樣認為。我坐在教室的最後排，能夠欣賞全班所有同學的風采。而我如陶淵明獨愛菊花一般，眼神也只專註於吳孫萍。她的笑容迷人的可以，讓每一個不經意看見了的人都回味無限——是的，那是來自最青春的最清純的笑容。

　　扎馬尾的女孩一般都比較有自信。我開始關注她的行為舉動，慢慢地，我們流行起了傳遞紙條來傳達愛意。從這些簡單的紙條的對話中，我了解到她的身世，她的性格。但又都不了解全，因為她不愛把故事講得太透徹，總要留一點秘密似的。

　　十一月以後的天空開始寒冷了。一如既往的要上晨讀，而天上的明日卻不一如既往的升起。臨近上晨讀的時候，天還是不很明亮。吳害怕走黑路，在那時候她便要求我每日提前來到她家的門口等候，並陪她一同前往學校。我有些嫌這煩瑣，但心底里還是美滋滋的。這樣的幸福延續到十二月的末尾。

　　聖誕節之後的兩天，多數在外打工的人們都回家過年了，也是接近期末考試的時候。老師在學校抓得緊，——而我卻是陪着歸來的朋友們訴說心懷，卻竟也忘掉了去陪陪她——在我的當初的戀愛觀里，一時半會不陪女朋友都是罪過。

　　緣分的最後一次降臨是在期末考試的時候，我們被安排在了同一個考場，而且她就坐在我的旁邊。之後經歷了些什麼，我不敢再記起了。只是從那時起，她不再屬於我，我的對於初戀的印象也收官結束。但我其實並非記不起，卻是不願再細說了。

　　其三

　　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了，我的糟糕的成績使我再度失去希望。唯一欣慰的是，我的作文依然評為優秀，卻也僅此而已。下學期她走了，我也離開了。我放棄了最後的學習的機會，從此心裏面又一片茫然。但這茫然，要強於一一年南下佛山的那茫然——我要帶着回憶走下去；這就是我當時的所想。

　　而事實也確如此。我受着那初戀的影響，影響了我從那時起的生活，直到現今。

　　對於過去，我總是避而不談；而那些我避而不談的往事，卻是我最放不下又最懷念的。我無法矇騙自己，至少無法矇騙自己的內心——我還是愛着她的。

　　初戀的顏色總歸是好的，但既然成為過去，總歸也應該學習着去放開。可是，在每個回憶起她的時光，我最不能忘記的還是她的笑容——是的，那是來自最青春的最清純的笑容。

　　五月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