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帽

　　軍 帽

　　越玉柱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河套地區流行綠軍帽。倘若有哪個小青年戴一頂軍帽，身價便陡漲。我十五歲時表哥送我一頂舊軍帽，經母親漂洗，色澤如新。戴在頭上，再扎條腰帶便飄飄然，神氣十足。自然引得不少同學嘖嘖羨慕。可好景不長，我遇到了搶劫。那天放學路上，我哼着小曲騎車緩緩前行，冷不丁有人騎車一陣風從我身旁掠過，只覺頭頂一涼，待我緩過神來，我的寶貝軍帽早落入他人之手。我拚命喊罵追趕，無奈事不湊巧自行車掉了鏈，待上好鏈條，搶我軍帽的人早在拐彎處消失得杳無蹤影，任我怎樣頓足嚎啕，我的軍帽已不復存在。祖母安慰我道；“愁帽，愁帽，沒了到好。”

　　我發誓一定再搞到一頂軍帽。以後的日子，我便留心物色打劫對象。但生性懦弱的我，該出手的時候不敢出手，白白錯過多次機會。村裡一年一次的放電影日到了，四面八方的農人趕集似的蜂擁而來，隊房空地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上演的是樣板戲《紅燈記》。我的一哥們兒湊近我耳朵小聲道：“發現一個目標。”果然藉著放電影的亮光一閃，我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頂綠軍帽，軍帽下是兩條豬尾巴小辮。我跟在幾個小哥們兒身後使勁向里擠。猛聽前面一女聲驚呼：“哎呀，我的帽子！”轉眼間前面女孩頭上的軍帽已傳到我手上了。我再沒心思聽李鐵梅唱“我家的表叔數不清”了，一溜煙跑回家中，點起油燈，細細欣賞這個奪來的戰利品。它比我原來那頂強多了，一點也沒褪色，有八成新。裡面的襯布柔軟潔白，帽沿硬硬的一點不耷拉。細細端詳，愛不釋手。

　　我將軍帽保存到衣櫃最底層，除了偶爾拿出來戴在頭上做一番自我欣賞外，就是逢年過節、走親訪友也一直不捨得戴。幾年後我要去相親了，我便將軍帽從櫃底翻出來，洗凈又用熨斗熨平褶皺，並用報紙精心疊了帽襯，然後戴在頭上。見對象投來羨慕的目光，我心裡頗為得意。

　　洞房花燭夜，妻問我：“你這頂軍帽是誰送的？”我不禁啞言。妻說她從前也有一頂軍帽，可惜一次看電影的時候被人搶去了。我如實奉告。妻笑着用指頭戳了一下我的額頭道：“我原來嫁了一個賊，不，是一個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