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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那地那水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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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宅的那地那水那些事

  顧憶人

  我家老宅在“大聖寺”廟前偏東南一公里的地方。座落於上海市區東南方三十多公里,東海灘往西十五公里處。屬地是現浦東新區張江鎮。

  童年時的“大聖寺”古廟,大殿正梁高有六米,莊嚴宏偉。廟門前是一片三十米開闊的場地,相聯着一條東西方向數公里長的大路,順着大路邊緣是一條二十多米寬的河,俗稱“寺前港”; 廟宇西側是一個南北方向寬約二十米的河塘,塘西岸有一個六、七十戶人家的宅村;廟前“寺前港”河邊楊柳依依,場地和路邊還聳立着一排稱謂“堅樹” 和“銀杏”的大樹,往東三十米處有一座跨越“寺前港”的古色古香“高石橋”,南岸是一片數公里方圓的農田。遠處散落着幾個村宅。

  每當陽春四月,金燦燦的一大片油菜花,間隔着麥浪翻滾;晌午或日薄西山的時候,家家戶戶屋頂上的煙囪炊煙裊裊;宅村裡牛羊犬聲相聞,母雞帶領着一群雞仔遍地覓食;河中央鵝、鴨正在戲水,一條小船劃過,驚得它們“哦哦”“嘎嘎”地叫喚着、撲騰着向河邊蘆葦叢游去。

  秋天了,田野里全是忙忙碌碌的人們在割稻摘棉,大家洋溢着豐收的喜悅;蔚藍的天空里,朵朵白雲象棉花絮一樣飄浮着,層層疊疊、錯落有致,朝向太陽的那邊緣,折射着耀眼的光彩;遠空中,一群侯鳥往南飛,它們就象小學課本里寫的那樣“一會兒排成個‘一’字,一會兒排成個‘人’字……”。童年時的我,走在這柳水相吻、黃鶯鳴囀的河邊樹下、古橋鄉路,感覺如詩似畫、悠雅神怡。

  拾級而上,越過“高石橋”往南一百米,走過一座“小石橋”,前有一條三十多米寬的“新娘子港”,河道深深,西通去往上海的“橫沔港”,那裡曾有往返上海市區的小火輪班船;向東繞過水路“十八灣”連接川沙縣城的護城河。跨越“新娘子港”的“大石橋”,再經過一條“河堤”往東100米,有一個近百戶人家的村落,稱謂長元村大顧家宅。

  我的老家宅基地就在大顧家宅的中央地帶,面南四間矮瓦房,卻有着大階沿石的“壁腳”,中間一間房安有木格子玻璃門窗,古色古香、別具一格。大階沿石往下一踏步是一塊空曠的往南有二十餘米寬的場地,同時亦是西通“橋頭”小鎮、東往川沙縣城的大路。場地的南邊緣有一條寬約十米的小河浜,河邊有樹和冼衣、冼菜的“水橋”; 河對岸是百畝良田,其間小河縱橫交叉,水系發達。東來西往的人們均在我家老宅門前經過。現在,大顧家宅仍在,那“大聖寺”卻在1967年“文革”時期被拆毀了。

  老宅那裡河流特別多,隔不了幾畝田、幾條路就是河浜或水塘,特別是離老宅東北方向一里路遠的新娘子港“十八灣”,手搖小船繞來繞去,猶在原地。傳說古時候,有一條迎娶新娘子的船經過“十八灣”時,遇到暴風雨船翻了,新娘子被淹死在這條河裡;後來有人搖船經過“十八灣”時,每當暴風雨來臨前,就會見到河底泛起新娘子穿的紅鞋子給人預警。這就是“新娘子港”稱謂的由來。

  無獨有偶,四十五年前,在“十八灣”南岸的張家宅,有一位二十一歲的張生,一九四六年出生,共青團員。未婚妻是我母親的堂妹,他(她)們倆一個是英俊瀟洒,另一個是美麗大方,真是恩恩愛愛、郎才女貌。可是,就在結婚前的三個月,生產隊派張生同另兩個大男人搖着、撐着八噸的鋼筋水泥船從“十八灣”起錨,西出“新娘子港”到上海石暉港裝“黑泥”; 三日後,他歸途新娘子港“十八灣”時卻已命歸西天——張生在“六里橋”流速湍急的潮水河中,為避免船頭撞向橋墩而奮力撐篙,就在船體與橋墩相擦的一瞬間被反彈落水。事故的發生牽動了上千號人心,出動幾十人救撈了兩天兩夜卻沒有蹤影。第三天,大家無奈地撐開停泊岸邊那張生落水的船準備離開時,張生的遺體竟在船邊浮出水面。我皆童友前往張家宅觀看,只見張生遺體停放在他家客堂里,頭南腳北臉朝天,躺在一塊由二條長板凳擱起的木門板上,張生的母親雙手摟抱着張生的頭頸、臉貼着臉,呼天搶地、號啕痛哭。號啕中訴說著“閻王爺錯捉了黑髮人,為啥不捉我白髮人……”這種撕心裂肺的號哭,人人聽之落淚!這是我今生所遇見過的最悲戚的一幕,至今我再沒聽到過比她哭得更凄慘“動聽”的悲聲。張生的未婚妻更是被婆婆所感動,發誓終生不嫁別家,張生的母親是她終生的婆媽!

  聽長輩們說:1942年,日本侵略軍為阻斷新四軍淞滬支隊的給養,就以“新娘子港”為界,築起了一條東西方向數十公里的竹籬笆“封鎖線”,禁止“封鎖線”南北之間運送糧、油、鹽、葯、軍火等用品。侵略者對偷越“封鎖線”的百姓砍下頭顱后懸挂在竹籬笆上;1943年,曾有七、八個鄉民在“十八灣”被日偽軍砍死,頭掛籬笆,陳屍兩日,不準收殮,其罪惡罄竹難書。至1944下半年,沿線群眾在抗日武裝的領導下,一夜間拆除了竹籬笆,最終打敗了侵略者。

  聽父親說大聖寺的修造者是我們顧家宅的老祖宗顧幫憲,他原是元朝命官,任“當山孤峰提點”。元朝末年,元順帝命我祖往廣西採辦木料,回歸途至大聖寺東海灘時,遇到強風暴而致使大部分木排漂散海上。為避“失期”之罪,他只得棄官攜家眷隱蔽在大聖寺附近,后買地造屋定居下來。當時的大聖寺破敗不堪,我祖顧邦憲就捐重資修造了大聖寺,終進大聖寺落髮為僧……子孫在寺的周圍繁衍,世代相傳。

  我爺爺的父親顧梅江,是一名鄉村中醫師,老宅那間安着格子門窗的房屋是他給鄉親們醫病的診所。我的這位祖太爺生養了顧殿梁、顧殿雄兄弟倆。解放前,我的大爺爺顧殿梁生養了顧文耀、顧文佐、顧文仙兄妹三人;我的爺爺顧殿雄生養了我父親顧文輝、大姑顧雲仙、小姑顧玲仙。整個大家庭十幾口人吃的是一個鍋里的飯,和睦相處、沒有分家。我爺爺兄弟倆團結一致出外做生意掙到了一些錢,商量着要造房砌屋;兩位奶奶也要求購置一些金銀首飾。但我的祖太爺堅持要買田,理由是財寶會遭強盜搶,房屋會遇天火燒,唯有買田地才是最好的。故把全部錢財購置了田產卻家住矮房、使用舊傢具,到頭來土改時被評為了地主人家。據說我爺爺感到很“光榮”, 因為這證明了他們的業績啊!這是歷史環境所造成,不予評判對與錯,倒是我的叔叔顧文元,1956年生,雖比我小三歲卻能吃苦耐勞、幽默風趣,樂於幫助我這個大侄子,爺爺奶奶在“土改”后給我送來了一位好叔叔。

  現在,世代相傳在這裡勞累的種田人,不再“臉向黃土背朝天”地干農活了,大家都在工廠、企業工作,農田被改造成了農藝大觀園和綠蔥蔥的樹林。老宅周圍的環境是道路寬敞,寶車頻頻;樹高葉盛,別墅連連;荷塘蓮池,鳥語花香;藍天白雲,綠草如茵。真是:改革開放顯成果,百姓幸福感黨恩啊!

  我家老宅現仍在,聽說將要拆遷,向著社會主義新農村邁進,老宅將會如“大聖寺”“高石橋”“小石橋”“大石橋”“新娘子港”“十八灣” 等一樣時過境遷、不復存在,但老宅的那塊地、那方水和那些事卻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深處!

  2012年3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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