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 徒

　　廖信民技校還沒有畢業，就被“紅日機械出租公司”的老闆看中了，非要廖信民去他那裡實習。廖信民學的是機械程序操作，是當前很吃香的行業，“紅日機械出租公司”的老闆為了擴大規模，就預先把他招到自己的公司。

　　老闆對廖信民說：“新機械已去訂購了，還有一段時間來，你先跟我們這裡的王大貴師傅去開兩天混凝土輸送泵車吧。”說完，就叫來王大貴。

　　王大貴四十多歲，長得又黑又瘦。老闆對王大貴說：“我把這個小孩交給你了，你得把自己的本事全傳給他，不要保留。”

　　王大貴點了點頭，老闆又對廖信民說：“你跟王師傅好好學，等你回來，我想知道你學會了些什麼。”

　　出了門，王大貴告訴廖信民，這幾天，他要去一個工地給別人打混凝土，讓廖信民跟自己一塊去。

　　這是個建房工地，幾條大梁施工難度太高，需要用泵車架管輸送。

　　也不知什麼原因，剛接上電源，泵車就不工作了。王大貴一檢查，電源燈沒有亮，便知道是電源出了故障。王大貴對那裡的施工人員說：“對不起，電源壞了，我給公司打個電話，讓他們派人來維修。”

　　施工員說：“你開泵車的，不會修理嗎？盡耽擱我們的時間。”

　　王大貴聽了，一邊說對不起，一邊掏出手機，要給公司打電話。

　　“王師傅，讓我來瞧瞧，也許能修好。”廖信民說，“你帶有萬能電錶嗎？”

　　王大貴說有，就急匆匆地從工具箱找來，遞給廖信民。廖信民拿了萬能表，查了一下線路，才發現是有個開關壞了。這個開關很普通，就讓施工員在工地上找了個開關換上，立刻就好了。

　　廖信民見王大貴連電器基本知識都不懂，心裡就犯了嘀咕，說：“怎麼讓他給我當師傅，我給他當師傅還差不多。”廖信民從心裡瞧不起王大貴。

　　在工地上幹了三天，就把建築工地上的活兒給做完了。剛回到公司，老闆就打電話讓廖信民和王大貴到他的辦公室。到了老闆的辦公室，見老闆辦公室里坐着一個人，個子矮矮胖胖的。老闆指着這個人說：“這是魏經理，這次，他承包了花堰滑坡治理工程，你們跟着他去干，工期可能要兩個月。”

　　老闆又對魏經理說：“這兩個人是我們公司的得力幹將，由他們替你做事，包你誤不了工期。”

　　廖信民來到工地上，才知道，花堰滑坡區是個非常關鍵的工程，滑坡區下面不光有一條國道，還有一百多戶居民。而且他聽魏經理手下的工人說，魏經理這個人挺有本事的，他的一個伯父是市裡的頭頭，據說，他承包這個工程，他的伯父還幫了不少忙。

　　花堰滑坡區由於山體鬆散，必須先用鋼筋打錨桿植入山體，然後再用混凝土從山腳下澆鑄到山頂，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山體不再滑坡，是一項一勞永逸的安民工程。

　　第二天，就要開始澆混凝土了，有個戴眼鏡的男人找到王大貴，把一張混凝土配方交給王大貴，要王大貴按照配方配混凝土。

　　戴眼鏡的人走了，廖信民問王大貴，說：“這個人是誰呀？”

　　王大貴回答說：“這是甲方請的監理公司的監理，專門監督工程質量的。你看，這是混凝土的配方，攪拌一方混凝土，一定要放八包水泥，這樣，混凝土承壓力強，才能達到要求。”

　　澆混凝土的時候，王大貴負責開機器，讓廖信民看着那幾個上水泥的工人，一定要往攪拌機里上八包水泥。

　　往攪拌機上水泥的是魏經理手下的工人，開始沒多久，廖信民就看見，他們每次只上六包水泥，就把這件事告訴給王大貴。

　　王大貴一聽，心裡就火了，他把泵機關了，衝著那幾個工人發火：“你們不知道一方混凝土要加八包水泥嗎？”

　　那幾個工人聽了，對王大貴說：“是魏老闆讓我們做的。”

　　魏經理正在上面監督工人施工，見機器突然停了，以為機器壞了，就從上面來到泵機前。

　　見魏經理來了，王大貴衝著魏經理嚷道：“魏經理，是你讓他們少放兩包水泥的？”

　　魏經理聽了，面子掛不住，板著臉說：“是的，怎麼啦。”

　　王大貴說：“您知道，我們是打工的。老闆把機械交給我們，要我們把機械保養好，要是壞了，我怎麼給老闆交代？”

　　魏經理說：“你的機械怎麼了？”

　　王大貴說：“我的泵機有個小毛病，每次打混凝土一定要加八包水泥，要不然，彎管潤滑不夠，彎管上的螺絲容易崩掉。”

　　魏經理走到王大貴面前，小聲說：“你這不會是騙我的吧，是不是你怕監理找麻煩？給你說，監理我早就搞定了，你只管開你的泵車，其他的事我會處理的。”廖信民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魏經理天天陪着監理上館子，還給監理買五十元一包的香煙，原來，他在拉攏監理。

　　王大貴愣了一下，說他不是騙魏經理的，水泥要是不夠，真的容易出毛病，要不然，螺絲打崩了，耽誤了魏經理的時間，魏經理可不要找他的麻煩。

　　魏經理說：“好吧，要是出了毛病，我絕不找你麻煩。”

　　王大貴聽了這話，心裡鬆了口氣，說：“只要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完，就跳上他的泵車，啟動泵車工作。

　　打了一會兒，王大貴對廖信民說：“你來操作，我檢查一下機械。”說完，就在機械附近轉了轉。

　　機械工作一直很正常，這時，魏經理來了，對王大貴說：“這不是一點事也沒有嗎？”

　　誰知，魏經理話音未落，只聽見“叭”的一聲巨響。王大貴臉色一變，說：“崩管了。”就和魏經理來到機械彎管處。魏經理看見，彎管處少了個螺絲，沒有了壓力，混凝土從裡面流了出來。

　　王大貴把魏經理瞪了一眼，說：“我早就說打不了，你不信，這下怎麼辦。”見魏經理尷尬得說不出話來，王大貴對廖信民說：“愣着做什麼，快幫着找螺絲，要不然，機械壞了，老闆要罵的。”

　　魏經理聽了，也對手下的工人說：“你們也幫着找呀。”十多個人找了十多分鐘，也沒有見到那顆崩掉的螺絲。

　　魏經理對王大貴說：“你還有備用的嗎？”

　　王大貴搖搖頭說：“沒有，得找人去買，這個螺絲挺難買的，公司也沒有了，我得去西城專營店去買。”

　　從工地到西城有一百五十多公里的路程，魏經理說：“那你就去西城買吧，快去快回，我的工期可耽誤不得。”

　　王大貴叫上廖信民，兩個人一同去西城。在路上攔了個車，王大貴讓司機去公司。廖信民問王大貴，說：“去公司做什麼？”王大貴做了個手勢，讓廖信民不要多問。

　　下了車，王大貴攥着拳頭，對廖信民說：“你猜，我手裡的東西是什麼。”廖信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王大貴把手鬆開，手裡是一顆螺絲。廖信民說：“你把那顆螺絲拾到了？”王大貴笑了笑說：“不是我拾到的，是我下的。”王大貴就實話實說，他看魏經理搞工程偷工減料，不是個老實人。其實，偷工減料還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工程質量得不到保證，以後出了事故，王大貴說他會心裡不安的。他就趁檢查機械的時候，偷偷下了顆螺絲，用一根鋼筋串上。由於泵管壓力過大，就把鋼筋給打飛了。所以，誰也看不出來。王大貴說：“做事，我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呀。”廖信民點了點頭，他這才明白，為什麼老闆讓他給王大貴當學徒。

　　第二天，王大貴和廖信民才帶着螺絲來到工地。見了王大貴，魏經理向他們訴苦，說：“昨天停了一天，讓我損失了幾萬元。”說完，魏經理對那幾個工人說：“以後，按配方放水泥，要不然，機械壞了，又得不償失。”聽了魏經理的話，廖信民在心裡偷笑。

　　做完這個工程，老闆把廖信民叫去，問廖信民當了幾天學徒，跟王大貴學到了什麼。

　　廖信民想也沒有想，說：“做學徒，首先就是要學做人，學做正直的人。”

　　老闆聽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