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一世謊言

　　第一次遇見她，是在教學樓頂。

　　記得那是夏天的一個夜晚，我正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而兢兢業業，預習複習的忙亂着，當然，主要是為了過一個愜意的暑假。從圖書館出來，頓覺得涼爽了許多，但風吹來，還是打了一絲寒顫。人一旦專註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分外的快，轉眼就已經十點半，校園裡也只剩下微弱的路燈站立着，引得大小的飛蟲一片，突然覺得這樣的景色良好，這樣的生活充實。便放慢了腳步，靜靜地享受眼前的美好。

　　圖書館距離寢室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又加上我的步伐實在太慢，就這麼晃着晃着，剛才還熙熙攘攘的道路竟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不得已加快腳步，撿了一條小路回去。當走到第五教學樓，我的腿再也移不動一步，只覺得隱隱約約有女生的哭泣聲。循着聲音望去，只見樓頂站着一個人。這時才突然想起學姐們以前說的有一個女生因為失戀從第五教學樓跳下去，當場就死了，那場景頓時在我腦海里鮮活起來，毛骨悚然。難道？這是她的鬼魂嗎？不不不！我是無神論者，不能這麼想，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魂，對！錯覺錯覺！當我這樣暗示自己時，再抬頭，那身影依舊。

　　我頓時覺得天昏地暗，儘管當時確實星空燦爛。一路狂奔到操場，才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再回頭看時，那身影顯得有些模糊，但卻異常的消瘦，就像一片紙，隨時都有可能墜落下來。緩過氣來，才終於冷靜下來，這世上哪有什麼鬼魂？長這麼大，怎麼就完全沒長進呢？笑自己傻的同時，卻也出現了種種猜測，那個女生，為什麼這麼晚還在樓頂哭泣，難道？

　　想到這裡，我又馬不停蹄的跑回第五教學樓，尋摸着爬上樓頂，藉著月光，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個女生。很瘦的一個女孩，長長的頭髮亂七八糟的披散在肩上，劉海在風裡不安分的跳躍着。這樓頂的風格外的大，但她就只穿了一件短袖的白T恤，坐在牆沿上邊哭邊喝着啤酒。我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看她一瓶一瓶地喝着，一遍一遍地哭着，這樣的世界，也許真的比較適合一個人的發泄。就在我準備離開時，卻突然聽到一聲響，回頭只見她把一個瓶子扔在地上，站起來就向護欄邊走過去，還一邊說著，“既然你不在乎，我就死給你看！”我本來是以為她有什麼想不開要做傻事才急忙飛奔過來，看了一會沒事，笑自己小說看多了，準備離開的，可是眼前的景象，我開始慶幸自己沒有離開，她真的打算往下跳！

　　“同學！”在她還沒有爬過護欄之前，我先一步叫住了她。她顯然是愣了一下，也許不會料到十一點過還會有人出現在教學樓樓頂。她回過頭來看我時，我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自然些，正想着應該怎麼措詞才不會顯得唐突又能勸她放棄自殺的念想。她卻看了我一眼就繼續往上爬，彷彿根本就沒有看見我一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沒有聽見我在叫她？可是她明明回頭看我的呀！

　　對了，她喝了那麼多酒，也許醉了。於是我徑直走過去，準備拉她下來。還沒有走到護欄，只聽她吼道：“別過來！”她已經爬到護欄上了，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我只得停步，儘可能平靜地說：“好，我不過來，你抓緊護欄，我不過來，你千萬別做傻事！”我們就這樣僵持了有一分鐘，我一直緊張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害怕她一不小心就墜下去。而她還是一直在哭泣，情緒非常不穩定。突然，她的身體在風中晃了一下，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忙喊道：“不要！”，邊伸手準備拉住她。還好，虛驚一場，她只是暈得吐了一地，並沒有放開護欄跳下去，加上冷風的吹拂，似乎清醒了些，也不哭了，就只是仰頭望着天空。看她好像冷靜下來了，我急忙抓住機會，在腦海中迅速搜索詞語：“同學，不管你遇到什麼事，都請不要想不開，生命不僅是自己的，你這樣一衝動跳下去倒是輕鬆了，可是你的親人朋友呢？你讓他們怎麼辦呢？父母把我們養大不容易，你這樣做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怎麼忍心呢？”我還想說些什麼的，盡量地措詞。卻突然聽她大笑起來，“父母？哈哈！你和我說父母？哈哈！你不知道嗎？我沒有父母！”

　　在她的咆哮之後，我終於明白我做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對不起……我……”我正在為自己的愚蠢自責時，她卻先說話了，聲音很小，好像是自言自語：“朋友，我也沒有朋友，我沒有朋友啊！可是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呢？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雖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也暗自猜測她是遇到了感情上的事。到底是什麼事情可以讓一個女孩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呢？沒有父母？難道，是她的父母去世了嗎？那我應該怎樣安慰她呢？想着想着，我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讓她自己慢慢冷靜。可是，聽了她的喃喃自語之後，我又糊塗了。朋友，她說她沒有朋友，誰會沒有朋友呢？難道，還有來自朋友的背叛嗎？這麼瘦小的身軀，經得起多少傷痛呢？我突然覺得難過了。

　　“讓我做你的朋友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最終我還是吐出了這麼一句話。“我不需要！”她突然怒吼到。我瞬間驚住了，我又做錯了什麼嗎？啊！我是不是就不該開口？“你都不認識我是誰，你也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就和我做朋友。你們都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好騙嗎！”我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反問，是啊，我不認識她，可是，就算不認識也可以做朋友啊，而且我的目的只是救她，讓她別做傻事。

　　“現在認識不就好了嗎？我是林曉，大二中文系，想和你做朋友。你呢？”她大概也沒想到我會這樣說，愣了一下，說：“你快走吧，不關你的事。”我自然是不會離開的，如果因為我現在的疏忽，明天看到一個某女生昨夜醉酒跳樓之類的新聞，我估計自己得一輩子良心不安的。於是換做輕鬆的口氣對她說：“現在，我都告訴你我是誰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你是誰呢？”停頓一下，笑着繼續說道：“你要是跳下去了，明天我也好第一個報告你的信息呀，免得讓他們到處去查，弄得人心惶惶的。”她顯然被我的話怔住了，居然也笑了，對我說：“你記好了，我是歐陽尋依，大一經濟系。”看到她的笑容，我知道此時正是進一步深入的最佳時期，笑着說：“好了，歐陽尋依，現在我們認識了，讓我做你朋友吧！我可是真心的！”這一次的回答再次成功地讓她怔住了，卻也把我怔住了，她說：“哈哈，那你了解我嗎？”這算什麼問題？所有的了解不都是從空白開始的嗎？“呃……這個，是可以慢慢了解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的！”

　　這樣的回答連我自己也很滿意了，不僅肯定了自己的眼光，還充分誇獎了她，這樣，她該能接受了吧？可是，有些事情往往不會朝着你所想象的方向發展，也許永遠也不會，這才是命運的嘲弄。而上帝似乎對這樣的嘲弄格外有興趣，常常玩的不亦樂乎，只是苦了被他統治着的芸芸眾生啊，就像那時的我。

　　我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正為自己的成果而暗暗竊喜，她卻着實把我嚇到了。“那你知道我不喜歡男生嗎？哈哈，我喜歡女生！”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卻笑了：“現在你知道了，所以，不要管我！我們也不是朋友，因為我不需要朋友，我只需要女朋友。”她的笑聲很無奈，我總覺得她是帶着眼淚在笑。“知道我為什麼要跳樓嗎？因為我被我女朋友拋棄了，她和我談戀愛的時候還和其他男生談戀愛！哈哈！”她幾乎是把後面的話吼出來的。這樣的感情註定不被人了解吧，而她的那位“女朋友”還做出這樣的事，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背叛了吧？怪不得她會想不開，要是我男朋友一邊和我約會，一邊和另一個男生戀愛……天啊！噁心死了！就在我還在慢慢消化她的一言一語時，她已經換了一個姿勢，似乎打定主意要跳下去了。我馬上從遐想中反應過來，“等等，我……其實，也喜歡女生！”我想此時此刻的她也許只是需要遇到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吧，為了救她，我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上帝啊，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要騙她的。

　　她突然安靜下來了。可就在那一瞬間，她又暴躁了，“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你喜歡女生？哈哈，證明給我看啊！”她的情緒似乎很不穩定，卻帶着嘲弄的眼光看着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那一刻，我心裡異常的難受，彷彿將自己最難堪的一幕赤裸裸地展現給眾人玩味、觀賞。只覺得一股力量推着我前進，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抓住她，一個吻就這樣輕輕地落到她的唇上，這樣的感覺很奇妙，她的唇很軟，還殘留着香煙的味道，卻也混着啤酒的的氣味。就在她準備說話推開我的時候，我卻異常認真了，慢慢探入她的口腔，允吸她的舌苔，直到她也開始回應着我的吻，我便更加瘋狂地吻她，那一刻，似乎聽到了幸福的聲音，還有我不規律的心跳。以前也談過戀愛，但都沒有認真，只是當遊戲玩一玩，大家膩了，也都和平分開，還像平常那樣嬉戲打鬧。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無法呼吸，才從這個漫長的吻中解脫出來，趁着清醒，用力抱她跨過護欄，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癱坐到地上。

　　她也隨我坐在地上，大約清醒了，小聲地說到：“你真的喜歡女生？沒有騙我？”我當時那個暈啊，如果我告訴她，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喜歡的是男生，結果會怎樣？回想她剛才的表現，我還真不敢想象。

　　“我不是證明給你看了嗎？我喜歡女生”我頭倚着護欄，只希望她相信，別想不開再去跳樓什麼的。她終於笑了，靠在我懷裡，玩弄着我長長的捲髮，我也攬過她的頭，慢慢幫她把頭髮理順。一看手錶，竟已經是凌晨兩點過了。看來今晚回不了寢室了，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卻摸到她異常冰涼的手臂。雖然是夏天，可這裡晝夜溫差很大，雖是晚上卻還是很冷的，她又只穿了一件短袖。因為我是下午出門的，所以多穿了一件襯衫，便脫下來給她披着。她沒說什麼，只是看着我，被她看得有些心虛，我便轉移了話題說：“冷嗎？現在也回不了寢室了，你就先披着吧。”

　　她笑着站了起來，說：“那樣你就得感冒了，起來，帶你去個地方。”說著就伸手要拉我起來，我也順着她的意思站起來，抓起書包，便跟着她走。到了校門口，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就到她家門口了。看着她掏鑰匙開門，我卻猶豫了，就這麼跟着她來，我心裡更虛了，吵到她的家人可就不好了，況且，我也並不喜歡踏足一個與我沒有關係的房子。

　　“送你到這裡，我先回去了。”我說完便移步準備回去，至於去哪裡，也只是想隨便找家酒店住一晚了，幸好明天是周六，想一想心情倒是好了許多，是該好好睡一覺了。

　　“你去哪裡？不陪陪我嗎？這麼大的房子就我一個人”她拉着我的同時已經把門打開了，看起來有些感傷。一聽她這麼說，我也於心不忍，想起她說自己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不知是同情心又開始泛濫了，還是好奇心的慫恿，又想到這麼晚去找酒店也麻煩。總之，便隨她進去了。

　　很大的客廳，卻顯得有些雜亂，一大堆零食散亂地放在茶几上，沙發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幾隻泰迪熊，窗帘被全部拉上了，儘管她一進屋就打開了空調，我還是覺得有些冷，是來自房屋的寒冷。她徑直進房間去找衣服洗澡，我便坐在沙發上，打量着這裡的一切，隨手翻了幾頁雜誌，卻絲毫沒有看進去。我不得不說，這房間真的和我所看過的任何房間都不一樣，總是缺少一種人氣，似乎這裡並不經常住人，又或者，比較適合演懸疑片，想到這裡我那顆提心弔膽的心又不安分了。索性站起來，把客廳收拾打掃了一遍。我剛收拾完，她就出來了，望着客廳又望望我，然後去找了一套衣服給我讓我去洗澡，笑着說我身上全是酒味。酒味？拜託，這是拜誰所賜啊？不過我也沒爭辯，拿着衣服便乖乖去了。

　　躲進洗漱間，聞聞自己的衣服，還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酒味。便迅速洗了澡，又洗衣服。看見她換下的臟衣服還放在旁邊，也不好意思就洗自己的，況且還有我的襯衫啊，明天還得穿呢，就一併洗了又脫水晾好才出來。她正斜躺在沙發上看雜誌呢，躲在泰迪熊的懷裡，顯得格外嬌小可愛，讓人始終無法把她和剛才醉酒咆哮的那個女孩扯上絲毫的聯繫。

　　看到我出來，她才說：“你餓不餓？在這裡有零食。”說著指着茶几上各種各樣的零食。“謝謝你幫我打掃房間啊”邊說邊坐起來，一臉調皮的笑容，兩個酒窩格外可愛。

　　“不餓，你要餓就吃點吧”我回答了一句，也在沙發另一邊坐下來了。

　　沉默了很久，誰也不知道說什麼，為了躲避這番尷尬，我也拿過一本雜誌，有一頁沒一頁地翻着。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在看着我，又過了幾分鐘，還是她先說話了：“林曉，我困了，睡覺吧。”

　　“嗯？好，晚安”看見她走進卧室，我還在沙發上猶疑。如果是其他朋友，我自然是一起去睡了。可是，對於一個喜歡女孩子的女生，而且，我剛才還吻了她，這讓我心裡多少也有些彆扭。就在我又陷入到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維時空時，突然聽到卧室里有玻璃摔碎的聲音，腦袋裡轟隆一聲，頓時火速衝到房間，只見她一個人坐在床上哭泣，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相框，而相片上是她和另一個有些男孩子模樣的女生的合影，我想，這就是她所謂的“女朋友”吧？以前也沒見過這樣的情況，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像不該在她想跳樓的時候說她的父母一樣。於是折回客廳拿了掃帚把碎片打掃乾淨，把那張相片也暫時放在了距離她比較遠的角落。再次回來時，她依舊哭着，先前的可愛完全消失了，讓人看着心疼。

　　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最後還是走過去抱着她，讓她可以靠在我肩膀上。這樣，她便哭得更放肆了。我知道，有些傷痛一定要哭出來才會好，便也不阻止她，只是靜靜地坐着，準備着隨時為她拭去眼淚。也許是眼淚流幹了，也許是哭累了，她慢慢安靜下來了。我便幫她擦乾眼淚，幫她撫順頭髮。我想，就算我怎樣設身處地，也不可能理解她心裡的痛苦，失戀對於我與對於她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因為我至今也和以前的男朋友們保持着長久的聯繫，大家都仍是好朋友。所以，對於她的歇斯底里，我也不會去評論什麼。

　　等她終於完全安靜下來，我說，好了，睡吧。她也不說什麼，點頭就躺下了，我也順着躺了下來，給她蓋好被子，讓她睡在我懷裡。這一晚折騰得夠累，但我也不後悔，至少不會在明天看見一條不幸的消息，這樣一個鮮活的生命終於還是完好地留在我的懷裡。不過，我以後又該怎麼向她坦白呢？我不是百合啊！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就在我為這個事情糾結煩惱的時候，她卻自顧自地講起了她小時候的事。我也是這一晚才知道，她背負了怎樣的成長和背叛。在她中學的時候，她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然後就和她媽媽離婚了，各自組成了家庭，可是不管她在哪裡都成了多餘，於是她爸爸媽媽就出錢給她買了一套房子，留給她一張存摺，每月按時往她卡上存錢，然後再也沒有來看過她，而她，也只是每個月取錢用錢，沒有去見過他們，現在算來，竟已經有五年不曾見面了。剛進大一時，她遇到了一個女孩，她有着男孩子一樣酷酷的外表，對她很好很好，說要照顧她一輩子不離不棄。然後她們談戀愛了。她以為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以為上帝終於知道補償她了，沒有了親情，她至少還擁有美好甜蜜的愛情。直到有一天她知道那個女孩子還背着她同時和另一個男生談戀愛。然後，她們分手了，她才會想去跳樓。

　　她抓着我的胳膊，對我說：“林曉，你說過，會一直陪着我的，對嗎？”

　　看着她望着我的眼睛，我慎重地點頭，“對，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我替她擦乾眼角的淚，撫順她的劉海，此時我便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告訴她真相了，對不起，這算是善意的謊言嗎？我也在自己的思慮里漸漸睡去。

　　醒來時，頭還是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昨晚受涼了。睜開眼睛，看着這屋裡的擺設，才想起昨晚的事，慢慢清晰起來。猛然醒過來，沒有看見歐陽尋依！我急忙起床尋找，看見她在擺放早餐，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她看到我時，笑得很甜，讓我快去洗漱了開始吃早餐。突然覺得，陽光如此美好，生活這般幸福。她煮的小米粥很好吃，這是實話，我們家為了簡便，從來都只是幾片麵包加一杯牛奶或是直接煮粉或麵條，像這樣坐在客廳慢慢的吃小米粥還是第一次。看着我很滿足的吃完了一大碗粥，她笑着說：“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不過，是不是很好吃呀？”我還能說什麼呢？自然是一個勁地點頭。早餐過後我主動包攬了洗碗的任務，也許是好久沒有洗碗了，竟然覺得洗碗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但也許只是勾起了對家的想念。正對自己的想法無語，尋依從後面一把抱住了我，頓時我立在那裡，不知道該幹什麼，任由她這麼抱着。她把頭靠在我肩上，慢慢地說道：“要是以後每一天都像現在這樣幸福，該有多好！”

　　我總覺得這句話似乎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那樣簡單，照這樣的說法，她是想和我在一起嗎？想到這裡，我心裡又不禁暗自叫苦，撒什麼慌不好呢？怎麼就說自己也喜歡女生呢？還主動吻了她，這是多麼的愚蠢和衝動啊！明明喝醉酒的是她，為什麼做傻事的是我呢？雖然我現在是單身，可是怎麼也不能找一個女生談戀愛啊，而且，還是這麼一個善良脆弱的女生。我覺得空氣中滿是曖昧的氣味，讓我有些不能適應，或者說是有些害怕，窒息。這感覺，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卻那麼真實，完全容不得我逃避。

　　也許是看我沒有什麼反應，尋依放開環在我腰間的手，說：“林曉，你不喜歡我對不對？你不願意對不對？”我一邊把碗放進壁櫥，一邊假裝生氣地說：“說什麼呢？別亂想，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任誰見了都會喜歡的啊！”

　　她搖着頭失望地走去沙發上坐着，“我不需要別人喜歡，只要我在乎的那個人喜歡我。”我也收拾好廚房，緊隨她走出來故意開玩笑地說道：“哈哈，那你在乎的那個人是誰呀？難道……是我？哈哈”

　　她沒說什麼，只是望着我。許久，才說：“嘻嘻，才不是呢。”雖然她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可我分明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了落寞。眼前的這個女孩，如此可愛又如此脆弱，如此嬌小卻如此備受傷害。不知不覺的，以至於後來我想起這件事時，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加以解釋。

　　鬼使神差的，我在她旁邊坐下來，面對着她，竟不知不覺地再次吻上了她的唇。那樣熱烈的吻，真實的幸福的感覺，就在那一瞬間，我發現自己也許已經愛上了她，無關性別。認識到這一點，再沒有顧慮，我們以最大的熱情相吻，直到最後快要窒息，才不舍地放開。我看着她，笑了。“好了，打個印記，歐陽尋依，屬於我林曉了，哈哈”她也撲到我懷裡，“嗯，歐陽尋依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就這樣，我們在一起了，距離現在已經有六年了。我總在想，我明明是喜歡男生的啊，雖然並沒有讓我可以說愛的男生，但最後怎麼就變百合了呢？這是我一直沒有想通的問題。就一天時間不到，我就成功地變成了百合，有了一個嬌小可愛的女朋友。我們每天都一起吃飯散步，偶爾也陪對方去上一些課，周末的時候，會去看一場電影或者買一些菜回家裡做飯。我畢業之後也留在了這座城市，繼續着我們簡單的甜蜜。幸福就這樣在平平淡淡中度過了六年，現在，依舊一切安好，我們很相愛，也很幸福。

　　我想，如果說當初我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如今換的快樂幸福的歲月，那麼，我情願一直背負着這個謊言，直到我們都慢慢老去，閉上了雙眼。但，就像我說過的，上帝從來就喜歡出人意料地指導着他編寫的戲劇，我卻早已將自己也成功地欺騙了。是的，我愛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