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猩猩島

　　故人相助

　　清乾隆年間，蘇州的絲綢是全國出了名的。全國各地有實力的絲綢商人都想來蘇州開綢緞莊。這樣也就使得絲綢生意競爭激烈﹐許多店號被衝擊得紛紛關門。坐落在蘇州城南黃金地段的“永興號”綢緞莊近段時間經營慘淡，已經虧了好幾萬兩白銀，再虧下去就得關門了﹐這可急壞了掌柜張金興。原來“永興號”傳到張金興手上已是第三代了，經過他祖父和父親六十多年的經營，已在蘇州城中小有名氣。莊上最有名的絲綢是“錦紅”，這種絲綢殷紅鮮艷，質地柔軟，一度成為市上的搶手貨，可是時間一長，別人也就會織會染了，這樣，到了張金興手上，生意就不好做了。

　　張金興在房裡踱着步﹕“永興號”決不能在自己的手裡關了門，否則，再沒任何面目見九泉之下的祖父和父親。怎樣才能振興“永興號”呢？想當年父親創新出“錦紅”絲綢時店裡生意是多麼的紅火﹐才幾年時間就把店面搬到了現在的位置﹐可現在要在自己在手裡關門﹐這讓張金興不能不急﹐如果自己也能像父親那樣試驗出一種新的色澤絲綢來﹐那“永興號”就可以重振昔日雄風了。可這是一個很長的過程，要不斷地摸索試驗，等出了結果說不定“永興號”已經關了門……這時﹐管家張旺進來打斷了張金興的思緒﹐輕輕說了一聲﹕“老爺﹐門外有個人想要見您﹐說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來人叫庄三﹐十年前曾來蘇州做珠寶生意﹐虧了不少錢﹐是張金興的父親借錢給他渡過難關﹐擺脫困境后便離開了蘇州﹐遠到南洋做珠寶生意去了﹐這些年在那邊賺了不少錢﹐這次回北京探親﹐路過蘇州﹐想起昔日張金興父親的幫襯之恩﹐便要前來拜訪﹐來到蘇州才聽說張金興父親已逝﹐“永興號”面臨關門﹐因此過來叫張金興和自己一起到南洋去做生意。張金興不由大喜﹐問了一些南洋做絲綢生意的情況﹐這些天提着的心頓時放下了﹐憑着商人的敏感與直覺﹐張金興認定自己能在南洋大幹一番﹐機不可失﹐張金興立刻點頭表示自己非常願意去南洋做生意。

　　奇遇猩島

　　一個月後，張金興和庄三及十個莊客登上了一艘滿載“錦紅”絲綢的大貨船向南洋出發了。大船航行了十天後，來到了張金興日夜期盼的南洋﹐南洋果然不比蘇州﹐這裡做絲綢生意的人很少﹐而來往這裡做別的生意的人很多﹐不但有中國人﹐還有好多金髮碧眼的外國人。靠庄三的幫助﹐張金興租了一個店面﹐“錦紅”絲綢一上市面﹐便被搶購一空。除去各項費用﹐這一趟下來張金興賺了五千多兩白銀﹐張金興晚上做夢都在笑。

　　大船返航﹐這天行到一個小島旁邊﹐突然海上狂風大作，海浪高翻，船被顛得一上一下，張金興因此摔了好幾個跟頭。眾水手努力地搖着櫓，企圖越過這片奇怪的水域，可是沒有用，船剛前進一小段就被大浪推了回來。船長只好下令把船劃到小島邊上去拋錨，暫時避一避。

　　眾人登上小島不久便發現這是一個沒有人跡的孤島，地方不大，方圓十里左右，上面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樹木，鳥獸也很多。由於大半天的勞累，大家在周圍隨便看了一下后，就搭帳篷準備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張金興被一陣驚叫聲吵醒，他出來一看，立刻驚出一身冷汗。只見他們帳篷四周圍滿了密密麻麻一大圈的黑猩猩。還是船長有見識，他說這裡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猩猩島，以前也曾有人來過，見了很多黑猩猩，但黑猩猩很友好，不會傷人，所以大家不必害怕，它們圍成一圈是在看來人是否對自己有敵意，大家最好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各干其事，過一會兒它們自然會走的。眾人聽船長這麼一說，這才放心，都躲進帳篷里。果然，一會兒之後，黑猩猩們都散去了。

　　黑猩猩確實很友好，它們在帳篷四周轉來轉去，時而不時地扔一兩串香蕉、葡萄等水果進來﹐似乎想與人們套近乎。張金興獨自一人在帳篷內盤算自己的生意。這時外邊一隻黑猩猩跳到帳篷口﹐張着大嘴看着他﹐張金興不由得看着那隻黑猩猩發起呆來﹐看着看着臉上忽然露出猙獰的笑容﹐以至整個臉都變形了。黑猩猩看着張金興如此奇怪可怖的表情﹐嚇得驚叫一聲跑了。

　　下午﹐風停了﹐船長過來叫張金興起程﹐張金興卻說再休息一天﹐明天再走﹐船長不由納悶﹕昨天還在催大家往回趕﹐現在怎麼不走了呢﹖

　　“猩紅”絲綢

　　五天後﹐張金興回到了蘇州。一回到家﹐張金興便叫管家張旺開始大量收購生絲。可令張旺奇怪的是，張金興只叫他收購生絲﹐卻不放到染坊去染“錦紅”絲綢﹐難道老闆要做生絲生意？張旺沒敢去問。

　　張金興又出發了﹐這次不像上次那樣只有一隻大船﹐而是十五隻﹐每隻船上都裝着滿滿的生絲﹐同時染絲的器物也一應帶了﹐為了收購這些生絲﹐張金興花掉所有的積蓄﹐還在銀號里借了一大筆錢﹐看來他這次是要背水一戰了。張旺和“永興號”的莊客一致得出一個結論﹕張金興要到南洋去開染坊賣“錦紅”。

　　船隊在海上航行一帆風順﹐然而﹐張金興並沒有叫船隊去南洋﹐而是在猩猩島拋錨﹐並對張旺說自己要在這個荒島上開染坊。張旺驚得嘴都合不攏﹐他怕自己聽錯了﹐於是再問了一次﹐得到張金興肯定的答覆后﹐張旺這次沒有馬上執行東家的命令﹐他要問個明白﹐因為只有瘋子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見張旺像看着個瘋子一樣看着自己﹐張金興說出了原委﹐張旺聽完﹐不由得對張金興豎起了大拇指。

　　原來張金興那天看到那隻黑猩猩﹐他想到了“猩紅”﹐“猩紅”也是一種絲綢，是用黑猩猩血染成的，這種絲綢不但色澤鮮紅如血，而且能透射出一種紅色的暈圈，十分好看，且有千年不褪色的說法。早些年市上曾有一批少量的“猩紅”出售，價格比“錦紅”貴了三四十倍﹐物以稀為貴﹐由於猩猩血難得﹐所以市面上很少有“猩紅”賣。也是祖宗顯靈，送他來到這麼一個猩猩島上，現在張金興就要在猩猩島上建染坊﹐準備用猩猩血來染“猩紅”。

　　在張旺的指揮下﹐五天不到﹐島上的一塊荒地上便建起了一個小規模的染坊﹐四周用圓木團團圍住﹐雖然簡陋﹐卻非常堅固﹐足可防止黑猩猩逃跑了。染坊一建好﹐張金興便叫人從船上把染絲要用的東西全搬了進去﹐一切就緒﹐就差染絲的猩猩血了。

　　捕捉猩猩時﹐張金興犯難了﹐原來那些黑猩猩靈活異常﹐力氣又大﹐抓了幾隻后﹐猩猩看見人就跑﹐很難再抓到。

　　張金興於是找眾人商量﹐希望能想個好的方法來。果然﹐人多計謀多，最後達成共識﹕不可硬抓，只可智取。智取的方法則用酒醉。黑猩猩有個愛喝酒的怪毛病，而且常常醉得倒地方休﹐古時獵人捕猩猩就是在猩猩出沒的地方放上很多美酒讓猩猩自己喝醉，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猩猩一隻只扛回家。張金興把人分成兩隊，一對準備釀酒設備，一隊到外摘釀酒的果子。釀酒的設備很簡單﹐島上的果子有的是﹐十幾天後，第一批酒就釀好了，真正的果子酒，又香又醇。他們把幾壇沒蓋的酒放在林子里，這次是引幾隻猩猩過來﹐讓它們喝了回去引更多的黑猩猩來。果然，幾隻黑猩猩聞到酒香就跑到酒罈邊來了，看見沒人，抓起地上的酒罈就往嘴裡倒，咕咚幾聲過後，幾壇酒就完了，望着空空的酒罈，它們戀戀不捨地走了。這樣一連試了好幾天﹐猩猩們都忘掉了先前的恐懼﹐開始在染坊前前後後轉來轉去﹐都想找酒喝。

　　看看時機差不多了﹐這天，張金興叫人把酒全部擺到染坊的院子里，然後叫大家躲進屋裡準備捉黑猩猩。一會兒，便跳進來六七十隻黑猩猩，猩猩們不知死期將近，只顧一個勁地猛喝，酒快喝完的時候，這些傢伙全部趴在了地上。張旺一聲令下﹐眾人一擁而上，關上院門﹐把地上醉倒的黑猩猩不分老幼都扛進了屋裡，殺猩猩得秘密進行，否則讓其他的猩猩知道就不會來了。半個時辰不到，十大木桶的猩猩血被抬了出來﹐喝醉的猩猩們連叫都沒叫一聲就糊裡糊塗地被殺了。會染絲的莊客馬上開始染絲﹐大家為了賺錢，幹什麼事都利索﹐天黑前，十大桶的猩猩血用完了﹐院里掛滿了血淋淋的紅絲，夜裡也能看見那絲絲的光澤﹐第二天太陽光一照，那些絲更是紅光四射，鮮艷奪目。此後，他們每隔幾天就要染一次絲，可憐這島上愚笨的黑猩猩，每隔幾天就有幾十隻被誘殺﹐一時之間，島上充滿了血腥味。終於有一天，十五大船的生絲被染得只剩半船了﹐而此時的猩猩島，已經找不到一隻黑猩猩了，他們被殺絕了！

　　命斷鯊口

　　張金興掐指一算，他們在這島上也快三個月了，短短的三個月﹐比自己平時十年賺的錢還多，張金興望着給自己帶來暴利的猩猩島，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不是高興﹐而是覺得自己太過殘忍，這些絲沾了多少鮮血！周圍的空氣彷彿一下變得沉悶起來，張金興有點透不過氣來，“走，趕緊走，離開這個地方！”張金興忽然大聲喊了起來﹐聲音有點沙啞。

　　船隊起程航行不到一個時辰﹐忽然一個水手叫了起來﹕“不好，是鯊魚群。”張金興聽到外面的叫喊聲﹐來到甲板上﹐果然見前面的水域有無數鯊魚豎著像白木板一樣的鰭在遊動，不時攪起一片片水花，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煞是好看。水手們哪裡見過這麼多鯊魚，都停了下來，祈禱能夠避過這群海上霸王。可是，鯊魚越來越多，不斷向船隊游近﹐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十五隻大船就被鯊魚群包圍在中心。人群開始沸騰起來，到處是呼天喊地的叫聲﹐張金興坐在船上一言不發，心“突突”地跳動着，彷彿自己正在做一個噩夢。

　　船身振動了，不時傳來鯊魚撞擊船身的聲音﹐鯊魚開始攻擊船隊了！很快，就有一條船底被撞穿了，來不及搶修，就沉了下去，鯊魚一窩蜂向沉船游去，瞬間，船上的人在慘叫聲中化作鯊魚口中的美食。

　　這次，鯊魚好像受到什麼刺激似的，更加瘋狂地撞擊船隊。茫茫大海，十幾隻大船就如樹葉一樣在海上打轉。

　　船就這樣一隻一隻被鯊魚撞沉了，一船船“猩紅”絲倒入了海里，把海水染得通紅。精明的張金興，此時也感到絕望。船身一下傾斜了。張金興望着藍天無奈地閉上了雙眼﹐淚水順着眼角滾滾地流下。

　　十五隻大船被鯊魚群撞沉了，船上無一人倖免。

　　為什麼船隊會遭到鯊魚攻擊呢？

　　原來是猩猩島上濃烈的血腥味吸引了鯊魚﹐在不知不覺中﹐猩猩島已經被鯊魚包圍了﹐只是人們忙着殺猩猩染絲﹐沒人注意到﹐這樣待船上裝載了大量的“猩紅”絲航行后，鯊魚聞到血腥味就跟着來了，最後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向船隊發起了攻擊。

　　“永興號”綢緞莊最後還是關閉了，而猩猩島也不再有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