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與小狗

　　（小小說）

　　大廈與小狗

　　李景寧

　　大廈剛奠基時，門衛老張到南關狗市場抱了一隻小狗。

　　狗雖然小，但是見了人，還會咬兩聲。老張說：女大自巧，狗大自咬。

　　一天到晚，小狗與老張相伴，老張剩下的飯菜就是小狗的。

　　大樓每增高一層，老張就會對小狗說：等大樓蓋好，我們的緣分就盡了。某天，項目經理來了。

　　小狗不認識領導，對着經理狠狠地咬。經理掏出一百元，對門衛老張說：它是我們工地的功臣，拿着給買火腿腸吃。

　　老張接過錢，問經理道：我難道不是功臣？經理笑呵呵說：你也是，也是大功臣。說罷，掏出一百元，老張接過，說：謝謝領導。

　　每天進出工地的工人很多，小狗咬着咬着就疲勞了，只是眼睛看着他們進進出出。

　　老張對小狗說：我們的命運其實是一樣的。晚上，老張睡著了。小狗沒有睡，對着月亮星星一陣狂咬。

　　半年過去，小狗漸漸長大了。大廈看着小狗，小狗望着大廈。老張說：咬什麼？交了工程，我們都得離開這裡，我不可能把你帶回四川。

　　小狗每天的活動範圍就只有工地大門口那炕大一塊地方。某日，經理來了。

　　小狗又開始咬，經理說：老張，這狗娃太可愛了。你來工地半年沒回家，這狗狗給你添了不少快樂吧。

　　老張哈哈一笑說：是啊。大廈從奠基到現在，工地沒有丟失一件東西啊。經理說：感謝你，還有這小狗狗。

　　說著，從口袋掏出錢夾，抽出三百元，說：你們辛苦了，給小狗好好買塊骨頭，犒勞犒勞一下。

　　小狗啃着沒有肉的骨頭，津津有味地流着涎水，把骨頭翻來覆去在啃。

　　老張吃完一塊骨頭，就扔給小狗說：狗狗，我今日還是占你的光啊。

　　小狗高高興興啃着骨頭，忽然來了一個陌生人，狗狗仰起頭，就汪汪地咬了幾口。

　　老張摸着小狗的頭說：今天，我們算是過年啊。太陽出來了，小狗伸長身子，懶洋洋地享受着溫暖的陽光。

　　路人和工人從來無視小狗的存在。小狗和老張過着自己的生活。

　　大廈主體好了，經理對老張說：過幾天結賬，先回四川老家吧。老張摸着小狗說：大廈好了，你也長大了。

　　幾天後，老張結完賬，把鋪蓋行李身上一背，對小狗說：再見。小狗跑到老張身邊，用毛茸茸的頭挨着老張。

　　老張說：大廈已經開始賣了，你今後可怎麼辦啊？最好找個愛狗的人家，不然被人抓去，就完了。

　　大廈換人了，小狗還賴着不走。新的主人身上是個年輕小夥子，他對着小狗一陣猛踢，狗哇哇傷心地走了。

　　小狗還沒有吃早飯，來到不遠處的垃圾箱旁，扒着垃圾吃。晚上，小狗下意識跑到大廈原來自己工作的地方巡視。保安看見了，摸了一根木棍就是追打。小狗哇哇地跑了。

　　垃圾箱邊，一些好心人見小狗無能為力，上不到垃圾箱，就倒了剩飯。小狗伸出舌頭，舔着殘羹冷炙。

　　風呼呼刮著，雪紛紛下着，小狗肚子餓了，就跑來找吃的。吃飽了，就到周圍找夥伴玩耍。

　　太陽出來了，小狗賴洋洋地伸長身子，分享着難得的時光。人們過來過去，小狗只是用眼睛打發著一個個過客。

　　幾天過去，小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它忽然跑到大廈門衛處，似乎尋找老張，似乎重溫昔日的夢幻。

　　這時，保安見了，摸了一塊磚頭扔過來。小狗嚇得夾着尾巴跑了。保安罵道：你再來，把你皮剝了，煮肉吃。

　　一日，大廈走出一個貴婦人，拉着一隻小狗溜達。小狗看見，從垃圾箱處跑過去，跟在貴婦人的狗旁。

　　貴婦人對着小狗罵道：下賤的胚子，幹什麼嘛，滾遠些。小狗咬了幾聲，貴婦人罵道：賤種，賤種。

　　幾個月過去，小狗依然與垃圾箱為伴。某日，垃圾箱不遠處的大道上一隻小狗被車碾死。

　　小狗跑過去，守在死狗身旁，用舌頭舔着流血的傷口。正好一個攝影家開車經過，用照相機照了，發在網上。

　　小狗忽然出名了。一張照片，還有一段文字，把小狗與死狗不離不棄的事迹故事演繹成人間大愛。

　　經理在報紙上看到這張照片，與報社聯繫后，確認就是自己的功臣。經理把小狗接回家裡，對小狗說：我們還是有緣分啊。

　　小狗哪裡去了？一些給小狗定時定期扔剩飯的好心人互相打問。

　　某日，保安到經理家裡彙報工作。小狗見了，咬了幾聲。保安對經理說：這不是大廈跟前的流浪狗嗎？

　　經理眼睛一瞪說：什麼流浪狗，它是我們的功臣啊，都是大明星了，都上報紙啊。

　　保安睜大眼睛，說：下次我來，一定給功臣買些骨頭，好好犒勞一下。經理說：不用了，在這裡餓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