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調查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pp958
吳端華一下火車,就看到老朋友周大明在出站口等他。15年不見,周大明比以前胖了兩圈,除了那張臉,吳端華再也找不到他當年的影子了。周大明也看到了他,遠遠地迎過來,捶他一拳:“你怎麼還是老樣子?吃了長生不老葯?”
吳端華笑笑,這15年,他的確變化不大。從警官大學畢業,周大明回了老家,吳端華則留在了省城。一別15年,這曾睡上下鋪的兄弟,想不到因為案子而重逢。
周大明在周村鎮當所長,這些年一直風平浪靜,誰知道半個月前,居然出了一樁凶殺案。鎮上只有5個警察,對凶殺案一點兒經驗都沒有,於是向縣裡求援。縣裡派來兩個刑偵隊員,一星期過去,將全鎮人篩查了個遍,竟毫無頭緒,只好撤回。周大明又向省里請示,吳端華被派來幫他。
周大明叫吳端華就住在自己家裡,這樣也好互相交流,吳端華答應了。放下行李,吳端華直奔案發現場。死者是一個19歲女孩,法醫鑒定是被繩子勒死。但從女孩體內檢查出大量安眠藥。女孩叫於容,母親7年前意外死亡,她跟着繼父生活。15歲輟學,後來到餐廳當服務員,在此期間,她交往過不下十個男朋友。因為生活不檢點,她被繼父趕出了家門,自己在鎮上一戶人家廢棄的屋子裡居住。因為無人約束,於容白天在家睡覺,晚上便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
吳端華問是否調查過和於容有關係的男人。周大明說都查過了,一個一個揪到派出所來問,似乎每個人都有嫌疑,但找不到足夠的證據起訴任何人。也有兩三個重點嫌疑對象,但都有證人證明案發當晚沒有和於容在一起。
“這個鎮子,有多少人?”吳端華問。
“4萬多人。”周大明說。
吳端華戴着膠皮手套,仔細察看着於容的屍體,突然,在她的大腿內側,一行細細的刺青引起他的注意。他拿出放大鏡,看到上面是一句詩: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鎮上有刺青館?”吳端華問。
周大明搖搖頭,說沒有。於容一定是在外地刺下的,她經常去縣城。有人說她去購物,有人說她去勾引男人。
檢查完屍體,周大明又帶吳端華來到於容的住處。住處十分凌亂,有一股刺鼻的廉價香水味兒。卧室里只有一張大床,一個梳妝台。梳妝台的鏡子上寫着一個電話號碼。周大明說已經查過這個電話,是一個叫靳諸彥的電話,是個皮條客。本來以為他有重大嫌疑,可調查結果卻令人沮喪。靳諸彥一個月前因鬥毆傷人,已經進了監獄。他說只為於容介紹過幾個客人,並且,這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後來於容說自己不再找客人,兩人再無聯繫。
天漸漸黑下來。吳端華坐周大明的車回到他的家。周大明的妻子是個善良的女人,兩人的獨生子住校,所以,家裡只有夫妻兩人。
吃過飯,兩人坐在陽台上聊天。正聊着,吳端華的手機響起來。是局裡新來的同事,吳端華的新搭檔。他小心翼翼地問吳端華說話是不是方便?吳端華說有事他儘管說。他說局長找他談話,要嚴格整治警隊。從他的口氣里,局長似乎要拿吳端華開刀,因為在局裡,吳端華資格最老,最有權威。掛了電話,吳端華臉色鐵青。局長是三個月前上任的,曾是他的部下,因為有過衝突,被調到別的部門。想不到5年後他又殺了回來,還當了他的頂頭上司。吳端華為此心煩意亂,本來是到周村鎮避風,想不到麻煩還是追來了。
沉思片刻,吳端華給過去的搭檔小趙打電話。有件事,一直像石頭在他心裡壓着。這些年當警察,吳端華問心無愧,可許多事並不是問心無愧就可以高枕無憂的。在這種敏感階段,他必須和小趙口徑一致。可小趙的手機關機,他又打電話到小趙家,小趙的妻子說他不在。放下電話,吳端華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第二天,吳端華找到了於容的繼父。他是個忠厚老實的木匠。因為繼女的去世,他無比傷心,說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她趕出家。自從她母親去世,於容就變了一個人,處處和他作對,公開往家裡領男人。有一次,他深夜才回,發現家裡居然有兩個男人,他氣壞了。從那天後,他再不許於容邁進家。
從木匠家出來,周大明說他們對木匠這個人很了解,因為木訥忠厚,鎮子上誰家有了木工活兒都叫他做,如果不是氣到極點,他不會趕於容走。吳端華皺着眉,問於容有沒有要好的女友?周大明沉吟片刻,說有一個,叫崔娜,兩人曾情同姐妹。但一年前,崔娜去縣城打工,後來很少回來。
下午,吳端華和周大明開車直奔縣城。
他們順利找到了崔娜。說起於容,崔娜忍不住掉下淚來。她說於容很可憐,她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她恨繼父,卻不知道該怎麼報復他。
“她為什麼恨繼父?”吳端華問。
崔娜搖搖頭,說於容只是在一次醉酒後那麼說,後來再未提起過。
“她有沒有特別喜歡的人?我看到她身上有刺青。”吳端華說。
崔娜沉默半晌,點點頭,說她可能有,但追問過幾次,於容卻從不說他是誰。她猜想那個人一定有家室,否則於容不會這麼保密。
吳端華緊緊皺起眉。從崔娜家出來,周大明點了根煙,說崔娜是被一個煤礦老闆包養的,那個煤礦老闆每個月來一次。吳端華點點頭,上了車。
兩人找了個小飯店喝了幾杯,吳端華站起來,走到僻靜處給小趙打電話。手機依舊關機,家裡電話無人接聽。吳端華的心裡頓時七上八下。小趙跟了他三年,可三年的交情是否抵得上新局長的一句承諾?吳端華心裡沒底。
吳端華無意在外面留連,便和周大明回了酒店。一上床,周大明說了沒幾句話便鼾聲如雷,而吳端華卻怎麼也睡不着。看看錶,已經12點。他索性爬起來下了樓。
縣城的街道顯得空蕩蕩的,白天的喧囂被黑暗盡數收回。對面酒館的老闆把大門關了,與吳端華走個對面,突然停住腳問他是不是外地人。吳端華點點頭。老闆問他是幹什麼的?吳端華含含糊糊地說做生意。老闆向前探探頭,神神秘秘地問他想不想去找樂子?吳端華問是什麼樂子?老闆說他去了就知道了。
吳端華遞給老闆一張百元鈔票,跟隨他走出不到100米,見老闆敲開一扇關得緊緊的大門,兩人順着樓梯進到一間昏暗的地下室。地下室烏煙瘴氣,兩個表演脫衣舞的女孩在台上騷首弄姿,台下有十幾個看客。
吳端華站在角落裡,看到一群色迷迷的男人眼都不眨地盯着檯子。他覺得無聊至極,正要離開,突然發現一個瘦瘦的男人獨自飲酒,似乎對台上的表演全無興緻。吳端華走到近前,見男人又到吧台前要酒,裸露的右臂上有明顯的刺青,是一行小字:一種相思,兩處閑愁。盯着這刺青,他不禁吃了一驚。
瘦子喝完酒,搖搖晃晃走出了地下室。吳端華跟出去,見他走到大街上,不久便倒在街邊,再也起不來。吳端華蹲到他身邊,從口袋裡掏出他的皮夾,見身份證上寫着“劉釗”。
吳端華一直到天亮才打了個盹兒。看看錶,已經是早晨7點鐘,周大明早起來了。吃着早飯,吳端華說要和縣公安局聯繫,找一個胳膊上有刺青的人,他叫劉釗。周大明看他一眼,點點頭。
劉釗被叫進公安局時,臉上漠無表情。吳端華問他是否認識於容,他點點頭。吳端華盯着他,問他胳膊上的刺青是什麼時候做的?劉釗低下頭,說在去年。
“和於容一起做的,對不對?”吳端華問。
劉釗一哆嗦,半晌才點點頭,說和於容不僅認識,還曾有密切關係。但因他無法離婚,所以不久前兩人分手。想不到,分手后一星期於容就遭遇不測。
吳端華皺着眉,問他了解於容多少?劉釗說於容是朋友介紹給她的,也許兩人真的是有緣,見面的一剎那,他就喜歡上了於容。他覺得她很可憐,兩人一星期見一面,他對她很好。她曾哭着說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
“你為什麼覺得她可憐?”吳端華問。
“她12歲就失去了母親,難道不可憐嗎?她身世飄零,明明知道繼父是殺死母親的兇手,卻沒有人相信她,難道不可憐嗎?”
吳端華愣住了。劉釗說於容痛恨繼父,可鎮子里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忠厚老實。為了報復繼父,她17歲就開始亂交,不停地往家裡帶男人。她不想這樣,可她想看到繼父憤怒地發狂,她要他臉面喪盡,在鎮子里永遠抬不起頭。
聽了劉釗的話,吳端華若有所思。
老木匠被帶進了警察局,沒過5分鐘他就全部交待了。他承認是他殺了於容。自從她母親死後,於容處處和他作對。他無法容忍別人對他的指指點點,於是來到於容的住處,假裝勸她回家,卻把安眠藥放進她的杯子,並勒死她。至於於容的母親,是他在一次醉酒之後因為於容兩人爭吵起來,他失手將她推倒在地,她的頭碰到了石頭台階,當場死亡。
案情真相大白,周大明如釋重負。寫完結案報告,周大明一定要帶吳端華到鎮外的風景名勝去玩兩天。吳端華拒絕了,說自己還有事,越快回省城越好。
在火車上,吳端華接到了小趙的電話。小趙抱歉地對他說:“對不起,我頂不住壓力,把城東的案子說了。”
吳端華一言不發,掛斷了電話。那個案子,像爆竹在他心裡藏着。市新華區區長的兒子因涉嫌誤殺女友而被捕,區長四處活動,將兒子保了出來,隨後直指兇手的證物卻失蹤。是吳端華偽造了證物,最終將兇手區長的兒子送進了監獄。這件事,只有他和小趙知情。
緩緩合上眼睛,吳端華感到異常疲累。他就像個獵犬,可以敏銳地聞到罪犯的氣味,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現在,他的直覺告訴他,也許,他的警察生涯就要結束了。誰讓他是個真正的警察,敢和任何罪犯斗到底的警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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