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娶妻

　　早先年，乞丐靠要飯為生，他們娶不起媳婦，更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乞丐，很多乞丐打一輩子光棍，最後凍死餓死在街頭。不過，也有交桃花運的乞丐。

　　這樁怪事發生在明朝，張家莊里住着一位從關里過來的張員外，他家財萬貫，開的大買賣字號叫“聚運來”。經營各種山珍，富名遠揚。張員外有三個女兒，擇婿有一條家規：誰出的才力多，女兒就嫁給誰家。由老員外作主，他的大女兒嫁給王家一個財主的兒子為妻。二女兒嫁給通山城總兵為妾。只有這三女兒還沒有出嫁，張員外盤算好了，通山城有個大富翁名叫劉貴，六十二歲死了夫人，正張羅着續小老婆。劉家財旺，張員外就決定把小女兒嫁給劉貴。

　　張員外的小女兒長得貌美如仙，才十六歲，聽說爹爹要把她嫁給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又哭又鬧，寧死也不幹。

　　張員外勸道：“選女婿就得選劉貴這種家財萬貫的，老是老了點，但能保你和你爹日後享盡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為呢？聽爹一句話，嫁了算了。”

　　女兒反駁道：“爹，你這不是坑了女兒嗎？與其這樣還不如嫁給一個乞丐得了。“

　　父女倆為這事天天拌嘴。女兒鐵了心：“爹爹，我看不中的人，你硬要我嫁，我非讓你把喜事辦成喪事不可。”

　　張員外怕性子剛烈的小女兒鬧得他人財兩空，就耍了個心眼，板着面孔對三女兒說：“你是坐享清福嫁給劉貴，還是放福不享嫁給乞丐，只能選一條路，你要不嫁給劉貴，明天我就把你嫁給乞丐當乞丐婆。”

　　小女兒說：“我肯定不嫁給那個老頭，要是那個乞丐人品好，我就嫁給他。”

　　張員外氣得吹鬍子瞪眼，明天是他六十歲大壽，他都忘記了張羅。通山城的乞丐耳朵靈，誰家有個紅事白事好不了他們。張老員外六十大壽到了，乞丐們就拿着呱嗒板給他祝壽，僕人怕他們誤了張員外的大事就拿了盆高粱米讓他們在樹下吃，有的用手抓飯，有的用木頭棒子佳吃，罵罵吵吵，不一會兒吃了肚子卻還沒飽，呱嗒板不一會兒又響了起來。

　　張員外聽到乞丐在外面唱討飯謠又逼問女兒：“你是嫁給富翁劉貴，還是嫁給乞丐，你要不嫁給劉貴，我馬上叫進來一個乞丐把你領走。”他見女兒還不服軟，一氣之下，叫僕人把乞丐全都叫進大院里來。

　　乞丐們一擁而進，袒胸露背，破衣襤衫，嘻嘻哈哈地叫道：“拜見老員外，祝賀您老六十大壽。您老舍了米，再賞倆錢花花吧！”

　　張員外厭惡地瞪了花子們一眼，沒搭理這些叫花子，叫人把小女兒領來，看乞丐選女婿。

　　小女兒被逼到這地步也沒有辦法，流着淚來到了乞丐群中挑丈夫，這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到了這地步，也顧不得害臊了，睜開秀目仔細大量着每一個花子。她對所有的花子說：“請諸位大哥前行三步，再後退三步。”

　　這些乞丐做夢也沒想到張家莊的張員外的千金小姐能讓他們見到面，還讓他們進三步腿三步，都把這當做逗樂子，有的嬉笑，有的拿眼睛盯着這位俊小姐。只有一個十八九歲的乞丐不抬頭，不吭聲，前行三步還湊合，後退三步心發慌，不等別人攆，轉身就要出大院。

　　三小姐看得明白連忙把他叫住：“那位相公請留步，家父對你有話說。”那個年輕的乞丐不知道怎麼回事，老員外心裡明白，這是女兒挑中的女婿。他一股火燒到頭頂，對乞丐們吼叫：“快！快給我滾出去，快滾！”乞丐們莫名其妙一鬨而散，跑到大柳樹下唱起呱嗒板兒：“張員外，真奇怪，請咱乞丐把院進，千金小姐來點將，員外把咱趕出來。真奇怪呀真奇怪，又請又攆不明白！”

　　張員外攆走了這群乞丐，後門趕走了小女兒和她看中的小乞丐。張員外是個做買賣的人，很會算帳，這女兒沒掙錢也不能搭她嫁妝，白養活十六年夠賠本了，嫁妝一點也不讓她帶走，讓她跟着乞丐受窮吧！

　　三小姐在路上才得知這小夥子名叫王大孝，祖輩都是地道的庄稼人，父親病重借錢抓藥，吃了葯人也沒治好就走了，撇下娘倆過日子，債主索債把幾畝田都賣了，家中無米怕娘餓得荒就到莊子附近要飯養母。

　　三小姐也把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我為父所逼嫁給乞丐，看你忠厚不是姦猾之徒，願嫁你為妻，一起孝敬老母過日子，領我到你家吧！”

　　王大孝一聽，連忙擺手道：“使不得，這哪行呀，你是個千金小姐，我是一個乞丐，你是暫時落難的鳳凰，還有飛騰的那一天，說不定過兩天老員外氣一消，又把你接回去了。我家窮，住馬架子窩棚，吃討過來的殘湯剩飯，蓋的是補了百塊補丁的被子，怎麼娶得媳婦呀！”

　　小姐說：“我父為財所迷，我已無家可歸，你攆我回去，只有一死拉！你家雖窮，咱們苦熬個幾年，只要人合心，黃土變成金，日子不會總窮，你不帶我走，我往哪去呀？”小姐說到傷心處。淚流滿面，低頭抽泣。

　　王大孝被張小姐哭得心軟了，帶着三小姐回到了自己家中。她媽一看兒子帶回一個俊俏的姑娘，以外是兒子騙來的，喝令兒子跪下：“兒呀，咱家祖輩都是庄稼人，從沒幹過坑人拐騙的事。眼下雖說窮到要靠討飯度日，你也不能幹出這樣的壞事啊，你要是不往好道走，我也不活了。”

　　三小姐聽了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感到這娘倆雖然窮，卻有金子一樣珍貴的好心，就把自己的苦處對老太太說了。老太太嘆了口氣說：“財不迷人，人自迷呀，張員外貪財竟然這樣糟蹋親生骨肉。孩子，你有骨氣！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就認你做女兒，留在我身邊和我兒子以兄妹相稱，不行夫妻之禮。等到你找到情投意合的小夥子再嫁出門。”

　　不管三小姐怎樣說，老太太就是不答應她和兒子成起年的事情。王大孝聽媽媽的話，待她如親妹妹一樣，沒有半點欺負之心。從此，鄰居都知道老王家要飯討回來一位千金小姐。王家靠要飯過日子，又添了張小姐吃飯，王大孝更勞累了，他打柴矮，打短工，弄點糧米帶回來給母親和妹妹吃。這樣從冬天混到春暖花開，地里見青了，張小姐和媽媽到地理挖菜，生活雖然清苦，但是三個人卻很開心。

　　再說那張老員外，趕走了三女兒，懊惱幾天，急於做買賣攢錢，就把這事忘到了腦後。由於他在錢財上分毫不讓，不知得罪了哪位冤家，他家在也黑風大的六月一天的晚上起了火。家丁忙活了一晚上也沒有救下來，燒得房子全都落了架，存貨也都化成了灰。

　　張員外想起兩個女兒嫁的可都是有錢人家，到哪家也都是上等親戚。他穿得被火燒得千瘡百孔的衣服到了大女兒家。大女兒的老公公是個土財主，金銀滿箱糧田千畝，看親家窮了，拿了一弔銅錢給張員外。剛出大門，捨不得這麼多，只從上面拿下來三百個銅錢遞給親家。

　　張員外是大把金銀過手的富翁，雖說家產燒光，他看不上這不到一吊錢的銅錢，把銅錢往地下一摔大罵起來：“我女兒嫁給你家，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土財主說：“你的女兒是我花一千多兩銀子的聘金買來的，你不要這些銅錢我還捨不得呢！”說完撿起銅錢回了屋子。張員外在大門口罵了半天，也不見大女兒出來，他知道大女兒在家是啥事也做不了主，心想當總兵的那個二女婿一定會好好招待她的。

　　他到了通山城的門口，把門的不讓他進，說了好多話，才通報給總兵，總兵正張羅着娶小老婆，一聽通報就火了，叫人把老頭趕走。他在通山城轉悠了兩個月才見到自己的二女兒，她一見到爸爸就哭了，說她受盡虐待，連飯都吃不飽，總兵十多個小老婆讓她受盡氣，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張員外長嘆一聲，這才想起嫁給乞丐的小女兒，要是投奔她搭伴要飯，也許不致於餓死，足足找了半年也沒有找到。

　　張員外歷盡艱辛來到王家村，在一座青堂瓦舍門前要飯吃，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老婆，見這老漢破衣襤衫挺可憐就把他讓進屋裡，給他下了兩碗麵條，打了兩個荷包蛋，熱氣騰騰裝了兩大海碗端上來讓老漢吃。張員外餓急了，道兩聲“謝謝善人”，不一會兒就把兩大海碗麵條全吃了，肚子也飽了，老頭話也多了，他說：“我從通山城到這裡，三個月沒吃過一頓這樣的好飯了，我對老人家的大德感激不盡呀！“老婆婆說：“快別說這樣，窮人要飯難呵。俺家就是要飯的，這兩年翻過身來，日子過得好點。”

　　從老婆婆的口裡，張員外得知這家姓王，她領一兒一女三口過日子，兒子要飯，領回個妹妹，後來兒子又打短工，女兒在山上菜葯，趕上行情好。攢了五十多文銅錢，買了幾畝地，又蓋了三間瓦房。

　　張員外心裡一怔，總想見見這兄妹妹倆。到吃晌午飯的時候，兄妹倆回來了，見屋子裡有個老乞丐，就問：“媽，你給老人家做飯了嗎？”張員外急忙說：“早吃過了，你家兒子和你女兒像你一樣善良。”

　　沒等老員外認出他倆，這兄妹倆聽聲音，看相貌，先認出他來了。小夥子說：“張員外，原來是您來了，妹妹，你爹來了，快說話呀！”

　　張老員外這才認出來眼前的姑娘正是自己的三女兒和那要過飯的小乞丐。張員外嘴上沒說心裡想：我是對不起女兒，但也便宜了你這個小子，要不然你能有今天。

　　知父莫過女。三小姐看出爹的心思，便把她跟王大孝走後兄妹相稱，多一張嘴吃飯給王家母子帶來的負擔，以及兄妹吃苦勤勞的往事講了出來。老員外一聽女兒還沒和乞丐成親，良心受不住了，對王家母子說：“你們這是圖的啥呀？天下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好心人。”

　　老婆婆說：“你們有錢的財主一鑽進錢眼，把天下的人都看扁了！我們窮人家裡沒有金銀，可肚裡有天理良心。自家日子都不下去，怎麼能趁人之危娶一個落難女子呢？現在你就把她領回去吧。”

　　“媽，我可不離您。”姑娘着急了。

　　老員外嘆了口氣說：“我現在家產燒盡，金銀丟光，也是乞丐了。帶她往哪去呀！女兒嫁給這家人品好的兒子，我打心眼裡滿意。咳，賣女兒圖錢財，給有錢有勢的闊人家作妾，那是火坑呀！我就把兩個女兒給坑了，還是小女兒有眼光，選女婿不能光看錢呀，人品是第一位。不是乞丐撿千金，是男女情投意合勝萬金呀！女兒呀，你看王大孝好，就嫁給他吧！”

　　三女兒咧嘴樂了，嬌聲地說：“爹，你想把我嫁給別人，我還不答應呢，我只相中了我王哥哥……”